接下来的几天,何楚阳陪着任佳在家乡到处寻找,每个父亲可能去的地方,他们都面面俱到地仔细找寻。可父亲是铁了心不让他们找到,所以三天过去了仍然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清晨的天亮的早了,不到七点钟,外面就大亮了。任佳披了件外衣,悄悄走出门去。
门外的风还有些凉,吹乱了头发,也吹乱了心情。昨晚何楚阳忙工作的事忙到很晚,早上她起来的时候男人一点知觉都没有。
也难为他了,陪着任佳在小县城里呆了三天,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的。
任佳迎着风,独自走在小路上。儿时的记忆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一点点铺展开来。
小时候跟父母出去玩几乎都是分开的,母亲喜欢带她去公园、游乐场,而父亲,总是把她扛在肩头,沿着家附近的小路一直走。
走着走着就能走到田间去,过了那片地,就是山,而山脚下还有一大片水洼,可以玩水也可以钓鱼。母亲离开后,父亲身体状况已经基本告别了爬山,于是钓鱼就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他总是呆呆坐在池边,也许一整天什么都钓不到,可他就喜欢那么静静坐着,似乎看着那水面,心里就能痛快点似的。
路任佳学了父亲的样子,找了块大石头,安静地坐在上面。早晨的阳光柔柔的,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光潋滟。有微风吹过,扬起**涟漪。
真希望,爸爸还能坐在这里,父女俩可以默契地坐到天黑,然后嘲笑彼此笨得连条鱼都钓不到。
也许父亲的不忠,是源于家庭的缺爱,本来就是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母亲的执拗导致了她的冷淡与疏远,可哪个正常男人愿意过这种和尚般的生活呢。他就算是沾花惹草也不为过啊,任佳有时候甚至在想,母亲是不是就在用这么冷暴力表示对婚姻的不满,她似乎在等,等那个跟她朝夕相处却近不了身的男人自己犯错误,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
吹了不久的风,任佳就觉得瑟瑟发抖了,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特别是最近这样的超负荷运转,实在是吃不消。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摸摸口袋却发现连包纸巾都没有带。
“感冒了?这么早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一个温暖的声音从耳后想起,男人递过白花花的纸巾来,捏住任佳的小鼻子,像是照顾孩子似的哄她醒出来。
任佳尴尬地听话,把鼻腔里的粘稠排出,何楚阳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她都没有发现他来了呢。
“你怎么来了,不困吗?”
“你不在身边,怎么睡得踏实?”男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任佳身上。
带着男人的体温还有味道,任佳的心里暖的要融化了。
“他不在这里。”任佳拉着男人宽大的手,委屈地呢喃。这个父亲最喜欢的地方,他都舍弃了,难道他真的离开了这个城市吗?
何楚阳安慰地拍拍女孩的小脑袋:“别担心,会找到的。”
任佳摇头,如果这里他都不愿意来了,他还会愿意去哪里呢?
那时候家里穷,周末父女二人就扛着自制的鱼竿鱼饵来这里,小小的水洼里小鱼还不少。两人一人一根杆就靠在这里大半天,每次兴奋地提杆吓跑了小鱼,父亲都会拍着她的脑袋叫她小笨蛋。
后来任佳也渐渐找到窍门,钓上来的小鱼也多了起来。反而是父亲,会愣愣地盯着水面,提起杆来,发现鱼饵都被吃光了。他只能尴尬地笑笑,然后重新放些饵进去。
时间长了任佳就没了耐心,她就放下鱼竿,自己跑到水边去洗脚,特别是夏天,凉凉的水浸了小脚丫,沁人心脾的爽快。
坐到肚子饿了,父女俩就提着小桶回家,有种满载而归的快感。虽然鱼很小,味道也差劲,但他们还是像吃到了大餐似的开心。
父亲最会做鱼汤了,他总是熬一大锅汤,鲜鲜美美的。也许跟正常的鱼汤没法比,可就着这腥味,总觉得生活档次顿时就提高了。
那锅汤可以吃上两天,早上还可以用来煮面,任佳就像个馋嘴的小猫,把碗底都tian得干干净净。后来生活好了,就告别了那样的鱼汤,父亲还是喜欢做鱼,不过是从市场买来新鲜的鱼,蒸的煮的红烧的清炖的,样样拿手。
可老人还是时不时就坐在水塘旁边,也许钓不上几条小鱼了,但那样安静舒适的时光总让他回味无穷。似乎任佳不在家的时候,他能在水面里看到女儿儿时的倒影,他就一直对着水池傻笑,笑着笑着,也许女儿就该回来了。
但现在,静谧的水塘边再也没有父亲的身影了,任佳心里酸涩的厉害。
“我们回去吧。”任佳拉着男人的大手,苦笑着。
“那座山,爸爸身体好的时候我们常去的,小时候他背着我爬,后来我长大了就牵着我爬。有一次我偷偷自己去爬山,还咧了裤子回来,被爸爸好揍了一顿呢。”
“还有那片地,以前这一大片都是地,爸爸带着我来捉蚂蚱。蚂蚱你知道吧,就是蝗虫,是害虫。我们就在这片地里捉,大个的蚂蚱有这么大,”任佳比划着大小给男人看,自顾陶醉在童年的回忆中,“有时候追着个大个的,能跑出好远去。它蹦我就追,它蹦我就追,等我逮到它,一抬头发现爸爸在好远的地方。哈哈,那时候我就哭,我一哭,爸爸就来接我啦。”
“你知道吗?其实蚂蚱挺好吃的,爸爸是高手,他会逮好大一袋子回去,泡在盐水里腌,然后放到油锅里炸,又香又脆,特别好吃。”
想到那种味道,任佳的眼圈都红了。有一次父亲厂里发了工资,他狠狠心买了一斤虾,红嫩的虾子剥开来,透出诱人的色泽。
父亲一颗都没舍得吃全都塞进了任佳的小嘴,吃完了他就把虾头留起来,炸了吃,说那样有蚂蚱的味道,很好吃。
谁会为了吃蚂蚱才吃虾头呢?任佳的心里漾起别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