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家里多个人,就算一天说不上一句话,也会觉得热闹许多。
容真真不认为按时给生活费就算孝顺,要是她把娘接出来,却不让她过得舒心快活,那她这样大费周章又有什么用呢?
班级里的同学也不是没有住得远的,可人家要么在学校周边有房子,家里派了信得过的佣人来伺候起居,要么天天有司机开着汽车来接,和她的情况到底不同。
要是坐黄包车回去呢,虽然干这一行的车夫都是跑惯了的,可拉着个人,并不一定比她自己走快上几分,只是白花了钱罢了。
因此,容真真在这里左右为难,要是不回去,她要担心,要是回去,天天花那么长时间在路上,她又觉得不妥。
思来想去,她忽然想起两个人。
&ldo;嗨呀,我怎么给忘了。&rdo;她一拍脑门,终于想到了主意,&ldo;妞子上班的那家医院不是在嘉和大道附近么,叫她搬过来,还比住胡同里近些。&rdo;
正好还有空房间,妞子姐弟来住完全够了,潘二娘又是他二人的干妈,如今他们除了这个干妈,也是无亲无故了,两家人口都少,凑在一起,倒能热热闹闹的织起一个大家庭来。
就是潘二娘在老丁家时,她顾看自己亲女儿都难了,还是没有与妞子他们断绝联系。
虽然比不得亲女儿那样,刮了自己血肉也要贴补,可做衣裳做鞋也没缺过他们的,偶尔还攒两个钱,买些糙米糙面送过去。
而妞子和小毛儿也是知恩的,虽然小毛儿腿还伤着,家里开销大,可也没忘了时时探望,若有个菜干什么的,也惦记着送一份。
容真真散学后回家,看到她娘坐在沙发上,手里正织着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件薄毛衣。
她纳闷道:&ldo;娘,你织这个做什么?咱们已经够穿了。&rdo;
潘二娘笑中带愁,&ldo;我请钱阿婆介绍着接了一些活儿,总不能坐吃山空,一个月光房费也二十块呢。&rdo;
容真真又笑又气又无奈,几度欲言,又将话咽了回去,最终她叹着气笑道:&ldo;唉,我接你出来,是享福的,您就清静自在的过日子不成?非要受累。&rdo;
&ldo;总得把咱娘俩的嚼用挣出来,免得……&rdo;潘二娘知道女儿能挣钱,可说是那么说,钱还没见影,这两天就花了七八十,怪吓人的。
&ldo;你操心这个做什么,虽然一时花得多,可来得也快。&rdo;容真真费尽口舌劝她,&ldo;你想想,你一个月,针线纺织能不能挣上两块?又受累又费眼,但我抽两个小时,琢磨出一千字来,就有三块进账,这么一想,你做这个,划不划算?&rdo;
她想了想又道:&ldo;是觉得这几日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也不要着急,最多明后日就来钱了,我每周交一次稿,报社也每周给我结一次稿费,这回算算大约有二十一二块。&rdo;
说到这儿,她想起周秀那件事,忙和她娘说了。
听到周秀落入胡同里,潘二娘不禁洒下几滴泪,&ldo;我记得那姑娘,当初救了你的不是?若没有她,娘不知……&rdo;
她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来:&ldo;……娘不知要怎样活,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落到那等去处了呢?&rdo;
容真真正色道:&ldo;她是我的大恩人,所以我必是要救她的,往后每回拿到的稿费,我取一半存着,等够了数,就为她赎身。&rdo;
&ldo;那是应该的,这么大的恩德,怎么也是该回报的,也不知那姑娘过得怎么样。&rdo;潘二娘又添了份新的忧愁。
容真真给她擦擦眼泪,宽慰道:&ldo;她现下过得还算太平,你就别发愁了。&rdo;
她见娘还精神不振的样子,故意打趣道:&ldo;就算每月存一半出去,咱们花用还是宽宽绰绰的,够吃够喝够交租子,你就别劳累了。&rdo;
潘二娘勉强笑了笑,迟疑了一下,又道:&ldo;娘知道你的孝心,可娘忙了一辈子了,已经闲不下来,手里做着活儿,心里才静。&rdo;
容真真默了默,这倒是个问题,总不能叫娘一个人闷着。
她将白日里就在想的问题抛出来:&ldo;我想叫妞子他们过来住,咱们这儿离着仁和医院近,她上班也方便些,现下住的老院子离医院太远,怕是天不亮就要出门。
另一个小毛儿腿还没好全,叫他来住着,既有你照看他,他也能陪着你说话,两相便宜,你觉得如何呢?&rdo;
潘二娘喜道:&ldo;这自然使得,他两个一个是我干儿子,一个是我干女儿,又没其他家人,就是当亲的来处也合适。&rdo;
她絮絮叨叨的说:&ldo;娘只生了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叫我每每想起,就很为此发愁,若是有个兄弟姐妹,到老都有伴,我看他们虽然是两个小孩子,都很势弱,但都是好孩子呢。&rdo;
容真真连连点头,她心道:若说小毛儿是个品性纯良的好孩子,那倒没错,可妞子……罢了,她对自己人向来都是温柔腼腆的,又肯听劝,细说起来什么毛病也不算毛病了。
潘二娘说了许久,才惊觉道:&ldo;看我脑子,一说起话来,就什么也不顾了,捱到现在,你必定是饿了,娘擀了馄饨皮儿,今晚吃馄饨。&rdo;
她上午买了东西,下午就幹了皮,调了馅儿,包了一帘馄饨,整整齐齐的码着,锅里还用大骨头和鸡架熬了高汤,此时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