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他背后明黄的仪仗,纱幔轰然卷起,犹如祥云。
“卸甲了吗?”
郑旭面上一哂,不答反问。
“王爷,您什么时候卸甲?”
他说的是实在话。
崔圆偏安一隅,给面子借六百人,再多不能有了,且这六百人也不是六郎能随意指派的——即便指派得了,又?能顶什么用处?
六郎自嘲地笑?了声,提起水囊沾了沾唇。
“卸甲就不必,将军既然来了,本王将好交差。”
于是六百剑南兵就地整顿,仪仗全收起来压进箱子,当即开拔回川。剩下的人且走且停,次日抵达位于咸阳东面的望贤宫,第三日日临近金光门。
李隆基激动不已,郑旭却道吉时乃是高僧推算,不得随意进城。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擦黑。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隆基在短榻上辗转反侧,束好的发髻早滚散了,鞋袜也脱了,脚上密密皱纹和老人斑,手里抓着一把甜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
高力士不想?搭牢骚话,装作没?听见。
李隆基只得对?六郎摊开手,顿时撒了满地枣子,仿佛叫他评评理。
“把朕晾在城外头,等他的示下?”
车里全是心腹,没?人跟他见外,六郎饿了一天,实在等不下去,正端着一碟发糕果腹。
“阿耶摆摆威风,过完这关就好了。”
李隆基立即坐直了,拉开架势想?跟孙子好好论一论做儿子的道理。
——咻!咻咻!
尾羽火箭熟悉的气声惊得李隆基一把抓住高力士的佩剑。
“力士!谁在放箭?那逆子竟敢在长安杀朕?!”
高力士也没?底,护他在角落,小?心翼翼掀起车帘。
——咻!
又?是一声,车里君臣苍老惊慌的面孔被满天火树银花映得透亮。
原来是烟花上天的声音。
“他还?庆祝?他凭什么庆祝?!”
李隆基重重往板壁上一靠,不悦道。
话音未落,御辇已经穿过城门。
满街人轰地涌上来,高力士只觉一股热浪迫近,脂粉香和汗水馊味兜头打来,窗外密密麻麻无数热泪盈眶的面孔。
“太上皇!太上皇您回来啦!您回长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