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外村的,大年初二走亲戚。今天村子里会格外热闹,不管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都会经过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个中年男人见了,站在旁边打招呼。“你们这是干嘛呢?”阳岑保持一贯的沉默寡言,正在刨坑的林翮听了,直起身来嘿嘿地笑。“我们挖个坑,存点冰。”“这能存多少冰啊?”男人打量着林翮手底下挖的坑,很是不在意,接着又道:“你自己弄的冰能吃吗,再说了,能放多久啊?”林翮不和他多言,好脾气地答:“试试呗。”男人走后,又陆陆续续地路过好多人。有些只是看看,有些也停下来问。没人的时候就是阳岑挖坑,有人来了便换林翮来接手。眼瞅着差不多了,阳岑收了东西,和林翮一起回家。没出两天,村子里都传遍了,说是他们小夫夫俩闲着没事,在河面上刨坑。人闲着聊天的时候,还会认真地讨论讨论他们要存冰的打算能不能行。聊着聊着,他们就吵了起来。阳岑和林翮成为了村里的笑谈,他们似乎忘记了那杯橘子水的味道。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人们换下冬装,聊天的时候也不再围着冒热气的炉子。山林里的雪都化了,枯黄的草也焕发新的生机。过年的氛围随着冬天而去,一场春雨过后,竹笋都冒了头。林翮早早地回了城里,跟着师父继续学习。听说过不了多久他们全都要回来了,所以这次离开并没有太多伤感。阳岑送林翮去的那天赶巧碰上黄姐儿送冯瑞,四人便一起在城里的饭店里吃了一顿好的。临回家前,林翮仔仔细细地抚平男人衣裳上的褶皱,不放心地叮嘱着。阳岑一一应下,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地亲了一口小夫郎的脸蛋,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天暖了,村民们扛着锄头去翻地,他的腿也在大家一声声的问候中逐渐好了起来。张屠夫听说他的腿好了,气不过便跑来闹事。那天老郑正好在给他看诊,见阳岑起身,还以为他是要打架,急忙阻拦。“你的腿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啊。”阳岑听吧,拂去了老郑的双手,缓缓一笑,道:“放心吧,我只是跟他讲讲道理。”言罢,一步一步地朝张屠夫走去。慢慢走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他的脚有问题。阳岑在张屠夫面前站定,微微笑道:“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要你赔偿我!”张屠夫刚回答完,便对上了阳岑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那双眼里写满了警告。“赔偿?好啊,那我每天都去你家伺候你,如何?”阳岑始终得体地笑着,漂亮的眼睛里明晃晃地藏了把刀子。他缓缓张开嘴,面朝张屠夫,无声地道:你想死?张屠夫感到后背一凉,不敢再去抬头看阳岑的眼睛。他低头含糊地骂着,也听不清在骂些什么,趁着阳岑没动手,连忙转身离去。阳岑看着张屠夫走远,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老郑多多言谢。他只道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医治,竟意外治好了自己多年来的隐疾。老郑对此并未多言,只是给他开了贴新药,含蓄地叮嘱他这段时间切勿纵欲。听罢,阳岑无奈地笑了。夫郎都不在,如何纵欲?他和林翮说好了,这段日子琢磨琢磨饮料的种类,再准备好一个新的挑子和箩筐。而林翮也用心地学编织,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阳岑装模作样地又休息了几天,然后便扛着锄头下地了。他要去翻翻土,赶早种点苞米。今年种得不多,主要是给林翮吃的。他们不像别人家,需要晒干以后拿来喂鸡鸭。想到这儿,阳岑抬头望了望天。现在是越来越热了,等再过几天,就去集市上给林翮买小鸡苗去。他老早就想要了,只是之前事多,没有这个机会。中午的时候地都翻完了,阳岑扛着锄头往家走,谁知半路上竟碰见了刘棉花。当时他和王郎君离婚的时候,财产是对半分的。因为土地和房子带不走,所以刘棉花便将那一部分折成现银给了他。现如今刘棉花家里可以说是揭不开锅了,听说前些天真的去别人家借米去了。其实这些话阳岑也不用听说,单看刘棉花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裳就知道。以前王郎君在的时候,虽不说穿得有多新,有多贵,但是起码干净,不破烂。刘棉花是怨恨阳岑的,但他又打不过。这会儿看见了,面上虽然气得很,却还是不敢怎么样,眼神躲闪着就走了。阳岑瞧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背驼了,似乎整个人无端地苍老了许多。若说刘棉花是一夜之间白了头他都信,但他不会管。回到家以后阳岑将锄头放下,进屋洗把脸,喝了口水歇歇。然后换上一把小锄头,来到后院的菜园子里。林翮喜欢吃土豆,他便多种一些。后院的树下长了许多杂草,一直没时间清理,这会儿正好一起给弄了。晚上他只炒了碗油炒饭,天快黑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吃。屋里没人,连蜡烛都不用点了。阳岑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吃完了,现在还不太想动弹,便将碗放在旁边的地上,打算待会儿拿进去洗。夜空中的星星密密麻麻的,一看便知明日又是个晴朗的天儿。阳岑将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侧对面进村的那条路上。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点光亮,起初他以为是一大群萤火虫,后面发现不是的。那团光亮越来越大,很明显地在移动,像是有人举的火把一样。阳岑起身,走到院子旁边仔细望去。很突然地,他觉得对面路上那个正朝自己家走来的人是林翮。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便也朝那团移动的火光走去。路过刘棉花家的时候,小黄狗又汪汪叫个不停。阳岑停下脚步,身后传来一阵狗吠声。小黑狗也跟着跑来了,动作敏捷地跳上台阶,往小黄狗的方向走去。阳岑看了几眼,继续往前走,却在走了几步以后忽然停住脚步。“相公!”对面的人挥舞着手,高兴得不行。阳岑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随后快步上前,拉着林翮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我递个信,我好去接你啊。”林翮仰着头往前一步投入他的怀里,撒娇:“师父临时改变主意,提前了几天回村,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可是车子在半道上坏了,耽误时间就回来晚了。”阳岑心疼地看着他,将火把拿过来在地上擦灭。火光灭的那一瞬间,一个软软的唇贴了上来。他有些惊讶,半天没有反应。林翮靠近他耳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副慵懒样。“相公,我好想你。”话音落,阳岑用空着的那只手搂住他的腰,紧紧地锢着,头埋在颈侧用力地吸了一口。“我也想你,宝贝。”说完,单手将林翮给抱了起来。林翮急忙将腿盘在男人腰间,轻呼了一声:“相公,小心你的腿。”“没事。”阳岑搂着人往上颠了颠,笑道,“早好了。”他急切地搂着人往回走,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将火把扔在角落里。小黑狗跟在后面呜呜叫着,刚想进门,却被阳岑一脚踢过来的门给挡在了外面。它急得用两只前爪直刨门,一阵似有若无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小狗耳精明地抖了抖,立马趴着听。林翮被阳岑抱起来抵在墙上亲,两人唇齿交互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