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各地的茶楼早早就坐满了人,等着跑腿的小二将布告镜上最新的消息带过来,小二刚气喘吁吁地捧着誊写手稿跑来,手上的东西就被一身手矫健的汉子抢走,那汉子一看就是常年待在炉边,脸都被熏得黑红,他抢了手稿,潦草看了几眼,嘿嘿笑了起来,索性站在桌子上,大嗓门嚷嚷了起来:“霍家发通告了,说他们要去路州!”
“真的?快说详细些。”众人催促。
小二这才发现今日茶楼内来了不少魁梧汉子,有的葛巾麻履,有的穿金戴银,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体壮,脸色红得发黑。
这些人一听霍家要去路州,脸上都露出松快的神情。
“谁去?是霍家主吗?”又有人朗声问。
“不是。”
“霍少爷也可以呀。小小蠹虫,犯不着让霍家主亲自出马。”
“……也不是。”
“那是谁?”
“……霍老。”
众人一听霍老要去,刚刚还喧嚣不已的茶楼都诡异地陷入了沉寂。
霍家是令人尊敬的锻造家族,已经沉寂了多年不曾显露,这种家族不经常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他们一心只想钻研锻造术。而尤其是霍老爷子,为研制专门克制妖魔的神兵利刃耗尽心血,终于铸成一柄斩妖刀,手握此刀,杀妖如有神助,但是霍老爷子还是不满足,耄耋之年选择闭关,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这可是霍老啊。那些不看好季沁的人越发得意起来,霍老一来,即便是再嚣张狂妄,也得起身以晚辈之礼相迎,若是不能让霍老满意,被骂个狗血淋头也是轻的,重则身败名裂,再也无法在行业立足。
“……我本来不想大老远去路州,太耽误我生意,但是霍老要去,这可真是让我纠结。”
“嘿,你纠结去吧,反正我得去,见霍老一面,我能吹嘘下半辈子。”
“算了,去!非去不可!”
果不其然,霍家回应之后,其余的锻造家族,有名的铸造师纷纷回应,一时间整个布告镜几乎被“锻造之争”事件屠版,即使是平素里穷得叮当响,也要在布告镜上买个豆腐块大的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即将到达路州城的时间,以彰显骨气。
路州城,再次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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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州州候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人多的时候纷争更多。路州偏远,人少,平素只用重视边防,其余都是小事。每逢初一、十五的海市,免不了鸡毛蒜皮的一些冲突,但是也好控制。总得来说,他这个州侯,当得还是很清闲的。平日里办完公务之后,还有时间赏花遛鸟,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然而,这份清闲在这个月被彻底地打破。
先是白羽卫和东台军的兵演,本来说是白羽军谢将军过来,熟料最后来的竟然是晋王殿下,他一边劳心劳力地伺候着,一边还得警惕那群因为参加不了海市的商户偷偷往衙门口扔臭鸡蛋。
也亏得季家那个脑子时不时抽一下的大小姐季沁在这里,好巧不巧的这位大小姐脑子恰如其分地抽了一下。她花了大笔银钱买了海市商人的那些不易存放的货品,海市商户欢呼雀跃,纷纷拍拍屁股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路州城终于平静下来,州侯他老人家还来不及喘口气,谢谢这位季家小姐,结果这位大小姐的脑子,嘎嘣就抽了第二下。
几日内,路州城就就涌进了数百肌肉虬结,虎背熊腰,一看就生人勿进的强壮汉子。听幕僚说,这些还仅仅是个开始,还有更多的人尚且在路上,不顾路州雨势正急,气势冲冲地往路州杀来。
若是每年的征兵时候,州侯看见这场景,一定欣喜无比,然而人生苦楚之处就在于,错的事件遇到了对的人。
州侯撑着伞,风雨飘摇地站在街上,寥寥感慨着人生,被来来往往的壮汉撞得七零八落,耳朵更是被吵得近乎耳鸣。
不远处,有些一向不和的锻造师们吵架的、打架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铁花的味道。还有明目张胆违反王朝律法携带管制兵器,在吏人眼皮子底下比划谁家的刀更快的。
近旁,自家幕僚正捧着小本子,预估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目前明确在布告镜上表示会近日赶来路州城的锻造家族有十二家,预估二百余人,还有一些没有在布告镜上公布行程的就直接赶来的锻造师,预估有个二百余人,虽然不多,只有四百人,州城能够负担,但是……按照以往各州百姓的习性,闲着没事凑过来看热闹的,估计也得来个五六百人。这一千余人的衣食住行,户籍盘查,治安调解,都得提前安排,州衙的人手严重不足,大人提前去趟东台关借点兵吧,大人?大人听见了吗?。”
路州侯不想回答,此刻他的内心寒风过境,一片凄凉。
他只盼望那位季大小姐,脑子千万不要抽第三次了,他当真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