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琴暗暗地悲哀,不知为谁。
舍友作了笔记,托程涛拿给余铃看。程涛有事,转给了师兄帮忙。师兄一边喊着命苦一边敲诈了程涛两条士力架。
师兄咬着程涛刚买的士力架,挤在沙丁鱼似的公交车厢里,抱着十几页课堂笔记。若不是嘴角时不时地冒出疑似花生酱似地泡泡,应该会不少少女上前搭讪。师兄也长了一副不错的皮囊。可惜师兄太注重内修,严重忽略了外在的包装。所以一路上,不少中途下车的人心里都叹过几遍&ldo;可惜&rdo;,可惜……
师兄等了余铃两小时。他给程涛打电话说,他找遍了医院,没见到人的踪影。程涛说,那么大医院,你都找遍了?师兄打着嗝说,呃,主要活动区域都找了。会不会迷路了?
程涛哭笑不得,却还得耐下心说,可能走到什么地方绊住了,你再去护士站问问。
师兄去护士站,一个刚上班的小护士正往脸上喷什么,师兄一伸脸,瞬间也雨露均沾。小护士一扭头,就看见一张让她冒桃花心的男人脸。
师兄两眼受到了刺激,睁也睁不开,只得手背挡着眼泪,苦叽叽地问:那个,护士,有卫生纸么?
小护士的桃花心瞬间分崩瓦解。人不可貌相,狗嘴吐不出象牙,卫生纸!卫生纸!小护士气哼哼地抱起档案夹绝尘而去。师兄扶着人造石的台沿慢慢眯开一条眼缝,终于吐出一口气:真是杀人于无形!熏死老子了!
熏个半死的师兄寻到洗手间洗干净了脸上的毒雾,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程涛,程涛下了实验基地,算算离这路程,公交路线,一堵车,一折腾也得小两钟头。要不报警?可余铃床上规规整整,她的洗漱用品都在,师兄努力用智障的思维来思维问题,床底下看了,左邻右舍也看了,甚至窗帘都检查了一遍。师兄很无聊,可师兄也抓耳挠腮。毕竟他不是程涛,身上没有吸引力。
师兄抱头苦想,幻想着自己是一只召唤兽,脑中所想,便能召唤而来。可脑袋快抓破了,神力还缺失。师兄把自己搞累了,差点倚着墙昏过去。半恍惚中,他看见一只大蜘蛛朝他匍匐而来,硕大的脑袋吐着一根长长的银丝,眼看就要粘到他嘴上,师兄尖声大叫,神志回炉,两眼恢复清明,走廊一端,余铃正颤悠悠地朝他走来。
师兄一声狮吼,引来无数人探头。师兄只好装作无知。他率先朝余铃打招呼,语气很热情:铃铃,你回来啦?仿佛余铃串门刚回来一样。探头的众人很快释了惑,师兄跟着幽灵样的余铃进了病房。
余铃脱鞋上床,师兄看见她的鞋有一只好像湿了一样,颜色深浅不一。他照例询问一番,余铃没什么反应,师兄把课堂笔记给她放在手边,按程涛嘱咐那样又说一遍,完了看余铃的表情。余铃木木地,万事不关已的漠然。
师兄有些泄气。床头柜上还搁着几只苹果,那还是他给买的。此刻心中只想操刀把这几只苹果全削了填进自己肚子里。
但师兄还是有些修为定力的,自言自笑地说了铃铃你好好休息,不忘带上门。
护士站有台饮水机,师兄口干舌燥,取了个小纸杯接了一杯喝,纸杯量小,一杯不解渴,正要接第二杯,身后有人咳嗽,师兄只动了动头,那个喷洒毒雾的小护士正站身后,师兄快速扔下纸杯,屏住气速速跑远。小护士的档案夹上夹着一只粉色的笔,笔头上带着一圈绒毛,散着荧光,在师兄看来,这笔也是魔女的魔法棒,只需轻轻一挥,他的小命就掉了半条。
只身赴约,出师未捷的师兄添油加醋地跟程涛汇报了医院的见闻,一颗红心扑到床铺上半天起不来,程涛打了早中晚的饭给送到他嘴边不说,还洗了一天师兄的衣服鞋袜作为补偿。
权当雷锋又活了一把。
师兄斜歪在程涛的床铺上啃油桃。油桃是程涛从实验基地带回来的。本来打算给别人的,师兄是猪八戒转世,鼻子无比灵。擅自拆开拿了两个洗了就啃着装大爷。程涛提着湿淋淋的两手,看着师兄上下唇不停地磕碰愣了会。他没顾上擦手,把师兄整体翻了个个,手机在师兄的猪头下压着,号码拨了两遍,没人接听。程涛恹恹得放下。他很想去看看黄琴的,很想去看看一个学烘焙的人,学得不错,也有地方接收,却窝在一个三流的快捷酒店做前台的不违和感。
在一霎那的坏情绪下的导引下,程涛有了一点了悟。他和黄琴是真正的一类人。表面和善,骨子里有一股倔劲。
黄琴去了客房,有间住客的花洒出了问题,她上去查看调换。手机就放在前台的抽屉里,响了一阵,又响了一阵。
师兄啃完俩桃,发表了一下吃后感。说这桃还有些硬,口感偏酸。不过,若是放在饭后吃,可能会更有利于消化。
程涛推开师兄,躺下。他是身心俱疲,毕业前的一堆事,老余头的纠缠,还有不明朗的感情。师兄仍在喋喋不休,程涛却似半阖眼睡着了。耳边只有细线似地嗡声,脑袋却实实在在沉得落到了土里。
程涛半夜醒了,鞋子没脱,身上盖了一件衬衣,大概是师兄那俩油桃的馈赠。师兄不知去了哪里,另两张床铺也没人。窗外黑漆漆地,路灯也熄了。程涛觉得有些饿,摸摸床下,箱子已经空了。方便面好久没储备了,都说吃了死后会变成干尸,程涛咽口唾沫,翻个身想继续睡去,手碰到墙上,那里挂着一只袋子,袋子里还有六只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