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没说话。
随行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跑到几人身前:“殿下,老奴来看看您的伤口……”
刺客已经全部伏诛,四散而逃的宫女们找到主心骨,重新汇聚到车队中来。几名宫女展开帐幔,直接在雪地上围出一个个山包似的帐篷,在里头煽风炉煮滚水,熬煮汤药,为受伤的护卫擦洗伤口。
卫泽抱起周瑛华,走进一座刚刚搭起的帐篷当中:“孤没事,先为太薇公主诊治。”
“他、她?”
冯尧瞪大眼睛,一层摞一层的下巴挤压在一处,皱成一团粉嘟嘟的千层蜜饼。
崔泠没有跟进去,站在帐篷外,朝冯尧使了个眼色。
冯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摸摸脑袋,一头雾水:“侯爷?那个小太监就是太薇公主?”
“嗯。”
崔泠淡淡应了一声,眉眼低垂,掩住眼睛里的精光:“京里有些异动,我要提前回西宁,不能和你们一道走水路返回,这里交给你主事。”
冯尧神色一肃:“是!”
他大概能猜出京里出了什么事,多半是孟家人和孟贵妃暗中使了什么手脚,想撺掇卫文帝更改皇位继承人。
在冯尧看来,孟家人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不仅谗言媚上、把持朝政,害死卫文帝膝下所有皇子,甚至还想把孟家子弟假充成卫氏皇族,什么簪缨世家、名门望族,不过是一群贪婪虚伪的小人罢了。
不过崔家和孟家现今是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崔泠和孟相政见相斥,近来常有争执,但新嫂子孟氏可是孟相的嫡亲女儿,两家是牢不可破的盟友,轮不着他多说什么。
“看住太子。”崔泠翻身上马,白色袍袖翻卷,仿若官道两旁的素净雪色,“至于那个太薇公主……”
他轻笑一声:“伤得正好。”
冯尧目送崔泠和戍卫们远去的背影,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个圈,他明白崔泠的暗示:原本他们便打算暗杀太薇公主,然后嫁祸到北齐国人身上,计划虽然看似天|衣无缝,其实肯定骗不了卫泽。现在太薇公主受了重伤,倒是个下手除掉她的好时机,因为伤势太重而不治身亡,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名正言顺了,甚至都不用费心去遮掩。
他招手叫来几名心腹使女:“太薇公主为救太子受了重伤,等太医开了药方,你们亲自看着宫女配药。以后太薇公主的汤药,全部交给你们几人负责,没有本将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使女们:“喏。”
宫女小心翼翼剪掉周瑛华身上的几层衣物,如意和称心在一旁打下手。
卫泽守在病榻前,脸色阴沉。
称心取来一套贴身的纱罗衣衫,“殿下,奴婢要为公主更衣,您……”
卫泽站起身,并没出去,走到屏风背后,沉声道:“小心着点,别碰着伤口。”
周瑛华身上穿了金丝软甲,但软甲并非真的刀枪不入,只能够挡住锋利的剑刃,无法抵挡其他伤害。
太医说她受了内伤,背上和胸前都一片青紫。
称心为她换衣的时候,一直在倒吸冷气。
卫泽靠在屏风上,眼前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周瑛华扑到他身上时的情景。
如意让人端了盆热水,绞了张干净帕子,“殿下,您擦擦吧。”
卫泽神色木然,接过湿帕,抹了把脸,双手浸在铜盆中,干净的热水很快变成淡淡的血红色。
好在这些血不是周瑛华的。
榻上的周瑛华浅浅嘤咛一声,眼睫微颤,似要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