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许是皇上怕风波闹得太大,朝堂动荡,你也知道如今局势,北孟承受不住。&rdo;
虚生不可置否地一笑,淡淡道:&ldo;或是我想太多,你别在意。&rdo;
过沧浪江后一直驱车西行,马车沿着沧浪江逐渐驶离官道,入春后雨水难断,道路经春雨洗涤,四处是泥浆难行,木轮时常会陷入泥地里,总要花大半天才能移出。如此艰难出行,连续几天的行程被耽搁,好些天没能赶到驿站,只得露宿荒野。
这日,清早的天已甚是阴沉,眼瞧又将潇潇落雨,一行人好不容易在晌午过后赶到泉溪镇,眼瞧当夜无望赶到下个城镇,辛里便做主宿在镇里一宿,大家好生休息上半日,等次日清早再赶路。
虚生强忍两日,胃里早被颠得翻江倒海,恨不得举双手同意辛里提议。
这镇子不大,可这是条去往西蜀国的必经路,所以镇里非常热闹,镇里人瞧惯外人往来,瞧见他们赶路前来,并不当回事。幸亏他们来的恰巧,客栈里正好还有三间上房,辛里二话不说地全包下。
辛里躲避虚生冷看自己眸子,尴尬笑道:&ldo;这是镇子上唯一的客栈,这间又是余下最好的上房……只好委屈少爷和虚先生了。&rdo;
虚生按捺住脾气环顾四周,窗沿长久失修,屋外细雨绵绵,里头嘀嗒个没完,墙角斑驳泛着黄渍,像是雨天渗水又自然风干的缘故,满屋一股子霉味令人作呕,床椅桌角大多掉漆,好在瓦顶尚算结实牢固,否则比镇外破庙真没好多少。
近乎绝望地左右扫看,虚生转身拔腿要走,怀明墨一把抓住,&ldo;你要到哪去?&rdo;
虚生亮出硬扯出的笑容,干脆利落回答:&ldo;马车。&rdo;
&ldo;前两日谁在抱怨呢,现在赶着去给自己找罪受?&rdo;怀明墨态度强硬得很,半点没松手。
虚生站着屋里最干净的地,一脸委屈,看向怀明墨的眼神像路旁受欺负的小狗,&ldo;这……半斤八两。&rdo;
辛里见虚生那样,立时抖了个激灵,起一身鸡皮疙瘩,见机逃离。初见虚生两张面孔时,他大为惊诧,而今相处久了,已经泰然许多,却依旧习惯不了,江湖传闻脾气清冷的妙僧,耍起脾气来跟个孩童一样,死缠烂打,还尽耍无赖。
怀明墨听那故意惹自己生怜的口气,脸色低沉地摇头,&ldo;就住这,这些日子你不愿说,所以我也没过问。可你自己身子状况比我更清楚,非得要我揭穿你么?&rdo;
本以为自己装得自然,却没想丝毫逃不过个瞽者的眼睛,虚生叹了口气颇气馁,言语镇定,&ldo;旁人跟踪我们多日,就是想探我个虚实,一旦他们知道我武功尽失,还每日要受内伤折磨,那后头的路,就难太平了。&rdo;
&ldo;这次虽没带郑大哥来,可骆辰和臧丽跟着,沉香的本事你很清楚,还有我在,定能护你周全。&rdo;面对虚生,怀明墨很难长时间生气。
虚生淡泊道:&ldo;我不怕,只是没想让你们牵扯进来。&rdo;
怀明墨轻笑点了点他木鱼脑袋,&ldo;早踏上同条船,哪还有谁拖累谁一说。&rdo;
虚生静默思虑良久,无奈地点头,心结系开,他提起精神揶揄道:&ldo;扮猪吃老虎,跟我初见你时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只是倔强劲倒没变。&rdo;
怀明墨用指节划过虚生鼻梁,轻笑反唇:&ldo;一丘之貉,我真想知你还有几张面孔。&rdo;
淅淅沥沥的飘雨落了整日,虚生无所事事地坐在没漏水一侧的窗边,望着楼下往来的行人,仔细观察过每个人,满面警觉多疑。
&ldo;目不转睛一个下午,你也不累?&rdo;怀明墨放下书卷,走到虚生身旁。拉起虚生,发觉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马上吩咐小二准备热水。
&ldo;小心驶得万年船。&rdo;用热帕子敷过脸,虚生伸展久坐僵直的身背。
怀明墨轻笑道:&ldo;辛里几个轮流看着呢,你安会儿心吧。&rdo;
虚生虽然很挑剔,也不爱委屈自己,马车装饰确好,但要屈腿睡个好觉实在不易,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想到好些天的折磨,他终究难敌床榻诱惑,或是久看习惯的缘故,如今他眼中这屋里味没那么冲人,床犹看着破旧却也算舒适。
足足盯梢两个时辰,虚生眼酸身乏,算了时辰离开饭时还能打个小盹,近来怀明墨经常搞偷袭,害得自己成天生活在一惊一乍中,预感夜里许还难太平,虚生决定借机补眠,养精蓄锐以对付晚上的拉锯战。
&ldo;是谁说被子潮,裹了难受,这会儿倒不介意了?&rdo;怀明墨覆在虚生后颈,贪恋着手下的触感。
虚生拨开他手,把微潮的被褥围住全身,话语不顺道:&ldo;春寒犹在,我怕着了凉。&rdo;
那点小心思哪能瞒过自己,怀明墨摇头叫来隔壁房的辛里,让他去马车里抱来缎被和银碳,又让骆辰去要来炭盆,这来回之间,虚生已迷糊地睡了。
辛里看怀明墨蹑手蹑脚换去被褥,眼眸闪了闪,悄声道:&ldo;这虚生近来常思睡,倒是你大好了。&rdo;
怀明墨深知难蒙辛里,轻笑低语:&ldo;玉琼生对他没用,于我确是圣药。&rdo;
&ldo;那虚生……&rdo;辛里见怀明墨微摇了头,止声没说下去,转念他喜上眉梢,神情中透着藏不住的喜气,&ldo;那我也不用怕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