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得到了很多女人,最后竟垂涎于‘血无上’的美貌。但神的法则规定他不能碰触自己的血亲。”医生淡淡地说,“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就像你们为这个城市取名‘不夜’一样,他也想打破神的禁忌——于是他做了。他囚禁了自己的妹妹,占有她,甚至令她诞下孩子——对外却说妹妹离开了这个城市。你的姑妈没能逃离他的监禁,她也不愿自杀,她的余生在对家族的疯狂诅咒中度过——她是难产而死的。所以你的妹妹——紫秋如——她来这世上就表示你的家族该受天谴,因为诅咒源自家族的血。罪孽降临,可这孩子却替你一力承担,这世界上只有她才这么全力地保护你,因为她只爱你一个人。你是用钱来爱她,她却用心来拯救你。”
噩梦啊,为何还不结束?从陶雪霖的死开始——呵,都是假的,闭上眼睛睡吧,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醒来就能把这一切忘去……紫秋洵闭起眼睛了,好美呵,终于能够睡一觉了,在夜里睡一觉,是的,那医生的光焰正黯淡下去,仁慈的黑暗就要来了,他就要睡去了。瞧,紫秋如已经睡着了,医生在她的眼皮上轻轻一触她就熟睡了,等她醒来,她就会把这一切忘记。他也能的,他马上就要睡着了,黑暗是甜美的,来啊……
要摆脱枷锁便要付出血的代价。医生微笑着向他附下身来,轻轻说了一句话,顿时一切仁慈美好的黑暗离他远去了,他暴露在正午沙漠残酷的明亮下。
那医生说:“你和你的父亲很像——如果说‘罪无上’是一个结果,那你就在他囚禁‘血无上’的房间里囚禁了这一切的开始。”
第十五章梦魇(下)
明亮。一片明亮的噩梦。无法入眠,这真是噩梦!为什么还不能入睡呢?因为没有夜晚了,瞧,太阳已经出来了,满屋的明亮!
那医生早就不见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反正她的光辉和她的形体一起消失了。紫秋如正睡得香,半张着嘴长长地呼吸。可紫秋洵却坐在地上,有一种疯狂在血里慢慢滋长。啊,方才那医生的光辉真是很神奇,照亮了他的心智,让他变得无比坚强,经历了那么恐怖的噩梦也没有崩溃。可是现在医生走了,心智沉睡了,身体苏醒了,疯狂也就膨胀起来了——呸!哪有什么医生!那只是一场噩梦,天已经亮了,就要醒了,就要醒了……
紫秋如睁开眼了,看见哥哥,和以往一样开心地笑,张开双臂要他抱。他也微微一笑,习惯地迎上去,可是他闻见了血腥味!怎么会呢?他记得很清楚,从医院回来后小女孩就谁都不认识了,她怎么会像以前一样笑着要他抱呢?这是个梦啊!对了!这就是个梦!在这个梦里她是兄妹乱伦的孽种!他收回手,厌恶地转过身去。小女孩咕咚一声从床上跌下来——这是真的吗?她的手足无力,因为被家族的罪孽重压,而她本身也是罪孽!
紫秋如怔在地上,地毯很厚,她没有跌痛。她怔怔地看着紫秋洵,然后一瘪嘴,啊地大哭起来了。
这乱伦的孽种!那疯狂在血液里沸腾,他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这一句!他跑出了屋子!太脏了!血!那血太脏了!好在这只是梦,等梦醒了……等梦醒了……
紫秋洵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房间里——C大街十五号6B房间。他在一片混沌中居然走到这里?哈哈,不是!是梦终于醒了!他微笑起来,他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就是到这里来的。但是陶雪霖不在。这是怎么回事?她去哪里了?真不象话!她是他从明珠买来的女人,怎么不出来伺候他?他从脚下拾起一件黑色的晚礼服,像一张枯萎的蛇蜕。等等,他昨天为什么来?是陶雪霖叫他来的,因为她说她要死了,而她现在不在,这么说她真的死了?这么说他还是没醒,还在这无边无际的梦中挣扎?
既然是梦,那不妨回顾一下吧。那个医生说这个房间是什么来着?“你和你的父亲很像——如果说‘罪无上’是一个结果,那你就在他囚禁‘血无上’的房间里囚禁了这一切的开始。”这个噩梦就是从陶雪霖的死开始的!也就是说父亲在这里囚禁了姑母,紫秋如就诞生在这里!他把陶雪霖囚于此地是盼望着在她死时报复她伤了母亲,可是啊,嫖妓算什么?这城里哪个男人没干过?可有人却敢冒犯血的禁忌呢,而且就在这里!可这做儿子的却什么都不知道,继承他财产和罪孽,包括这房间。
会有谁知道呢?没有人——除了陆为霜。他意外地发现父亲购置了这么一处房产,也没放在心上,带着陆为霜在城里游玩时,偶尔上来看了一下。陆为霜在这个房间里轻快地走动,荡漾着云一样的裙裾。“洵——”她说,“这房子可不一般哩——这里肯定住过一个很特别的人,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而且是个美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