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纭是个习武之人,腿上受点上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分明是能走路的,却还要人扶着,裴述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扶着她。
可游纭就不这么想了,她是个习武的没有错,可她一点都不想习武,全是被她那位爹给逼得。当年就是受不了吃苦才逃走的,要不然也不于跟昭阳连比都没得比的程度。昭阳做什么事情都是极其刻苦。
游纭就不一样了,她头顶上有三个嫡亲的哥哥,用不着她去撑家门,用她娘亲的话就是,姑娘家么,找个好人家嫁了,一生就足够圆满了。诚然,她一点都不着急嫁人,要不然也不会从家里逃跑,但至少她母亲的意思是,姑娘家是用不着并且也不应该受苦的。深受她娘亲大人的影响,游纭打小就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ldo;游姑娘,我们已经进入钦州的地界,天黑前必定可以到达李宅,如果你再拖下去,天黑前未必到得了李宅。你若是走不动,便先留在这里休息。裴某尚有要事,先走一步。&rdo;
游纭很不高兴,怒道:&ldo;你受伤的时候,我有没有抛下你,不仅给你取出刀片,还摸黑帮你采药治伤。做人要有良心,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知道感恩两个字怎么写么?不知道怎么报恩的么?我救你一命,你竟然就要抛下我不管了?说得过去么?你好意思么?&rdo;
裴述很是无奈,停住脚步,转过身去,语气冷冰冰:&ldo;游纭,你受的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无碍于行走,何必非要我扶?要救我的人是你,要采药的人也是你。我没有要求你,你大可一走了之。&rdo;
&ldo;所以你还觉得我拖了你后退?而我救你也全是一厢情愿?其实你一点都不领情,你还挺被迫的?&rdo;游纭气得跳起来,一下子又崴了脚,疼地坐回去,眼珠子狠狠瞪着他,咬着牙道:&ldo;滚滚滚滚滚!&rdo;
裴述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是没有走。微微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游纭扬起头,看了他一眼,向另一个方向转过去,没有听到别的动静,再转回去,裴述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ldo;不是很急么?你怎么还不滚?&rdo;
裴述道:&ldo;我背你。&rdo;
游纭揉了揉耳朵,问:&ldo;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rdo;
裴述转过去,背对她蹲下来,道:&ldo;上来。&rdo;
游纭脸上乍出一朵花,扶着墙沿站起来,轻巧地一跃,扑倒他的背上,似教训的口吻说道:&ldo;早这么着不就好了嘛!&rdo;
裴述想了想,问她:&ldo;你究竟想怎么样?&rdo;
游纭扯了扯他的耳朵,&ldo;小裴大人真是健忘,我小时候在你手里吃过多少亏?是时候该还回来了么不是?&rdo;
裴述滞了滞,不明所以,却是坚定地道:&ldo;不可能。&rdo;
&ldo;瞧,你到现在都没有觉悟,&rdo;游纭只得挑明了道:&ldo;你在我爹面前抖露过多少事,你还记得么?要不是看在昭阳的份上,哼哼‐‐&rdo;
裴述听她提及,才想起了个大概。游纭所谓的吃亏,其实就是她因为懒惰,不想习武,为此想出一个又一个偷懒的主意罢了。裴述不会去告状,不过是被游先生问起来才讲出来的。
而在裴述眼里,并不是说不得的事。游纭太懒了,什么都学不进去,他若不对游先生坦白,那就是害了游纭。裴述从不认为这是让游纭吃亏。没想到她记恨了这么多年。
&ldo;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救我?&rdo;
游纭啊了一声,想了想,哭笑不得道:&ldo;我当然要救你啦,难不成眼睁睁看你受那么重的伤袖手旁观不成?你又不是我仇人。再者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未必会受那么重的伤。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么?&rdo;
裴述把事情想象得太严重了,游纭嘴里说着要把小时候吃过的亏讨回来,却没有要伤害他的意图。其实也就是玩点小报复,哪能牵扯到生死。裴述之所以会这么想,全是因为他在官场混得久了,生生死死的事情见过的,经历过的太多。
而游纭,是游家唯一的女儿,是游夫人宠在掌心的宝贝,以及她三位兄长疼爱的嫡亲妹妹,纵然出身武学世家,仍然没见过什么真正的血腥,性格也不坏,只是骄纵了些而已。可有这么个骄纵的姑娘在身边,显然不是容易应付的事情。昭阳为什么要让游纭跟他一起来钦州呢?
此时乡野小客栈里,昭阳和祁宁还面面对视着。
早已是打烊的时辰,老板算完账,打了个瞌睡随便瞧了眼便见这对貌美的夫妻现在长廊上,眼尖的瞧出情况不大对,便叫来正要去休息的小二看着点,可别叫那位夫人再砸了什么东西。砸了东西还是小事,把客人们都吵醒可就不好了。来往客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惹到脾气更大的主儿可就难办了。
祁宁向下望了一眼,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叫他走开。
小二在原地楞了会儿,心想老板有嘱托不敢走,只能挪得远远的,几乎看着店门,蹲在那儿看着,祁宁就不再为难他了。
昭阳生气起来,不发火最起码也是冷战。无论哪一种,后果都不是很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开始是热恋,最后随着时间的消逝,那份曾经最浓烈的情感可能渐渐地随之变淡,又可能因为一桩桩积蓄起来的矛盾,压倒最后的忍耐,最终走向消亡。一次的冷战,是一次矛盾,是搁在心头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