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绪偷瞄一眼谢濯臣,后者好似眼里没他,放下沉烛音的课本后又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便往前排去了。“我给你准备了骨头汤!”言子绪尽量不去关注别人,将注意力全都投放到沈烛音身上。他往她边上凑,沈烛音抬头看了一眼谢濯臣,正面接收一个眼神警告。谢濯臣刚在她耳边说:“穿的男装你也是个姑娘,有事叫我,不许跟男子拉拉扯扯,尤其是言子绪。”许是她昨日脑子一抽抱了他的缘故,他今日一直强调此事。他都已经眼神不善了,沈烛音也不敢挑战他的底线,只得往旁边挪了两下。她的疏离动作刺痛了言子绪的心,他端着汤碗愣了一会儿,在想她是不是要跟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保持距离。沈烛音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拿起课本敲他头上,压低声音,“你想什么呢,男女有别,我阿兄看着呢。”“哦。”言子绪木讷地点点头,心想男女有别?游船会那日他自己还跟叶娇铃眉来眼去呢,对沈烛音严苛,对他自己倒是挺宽容。“院长来了!”有人惊呼。言子绪讶异抬头,院长怎么会来?下一刻将心提到嗓子眼,该不会因为他的事来的吧。觉得他有辱书院名声,所以要将他赶出去,就像他被赶出家门一样。鹿山书院的院长之前也在书院任课,但生了场重病后便很少来了,但他教书育人的美名一直在书院里流传。此刻他一出现,众人便跑出课室热情问候,几十个人将院长围了起来。在被别人挡住视线之前,沈烛音看到了搀扶院长的叶娇铃。身着女儿装,端庄温婉,和那日所见有些不一样。“快回去上课,我就是来看看大家,顺便给大家带点好吃的。”叶院长十分和蔼,又大方又和善。叶娇铃配合着父亲的话,将糕点盒递给大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张脸,没发现自己想见的人。“谢谢院长!谢谢叶姑娘!”院长今日旁听一堂课,学生们都很欢迎,倒让今日讲课的夫子多了几分紧张。叶娇铃陪同父亲,但没和他坐在一起,反而挑了个眼熟的言子绪,在他旁边坐下,又发现了沈烛音。“是你!你哥呢?”言子绪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专门为她哥来的吧。”叶娇铃用帕子挡脸,白了他一眼,“顺便问问,怎么了?”“没怎么。”言子绪朝前面扬扬下巴,“那呢。”叶娇铃顺着他所指看过去,看到的是谢濯臣清瘦的背影。“他叫什么名字?”“谢濯臣。”“他就是谢濯臣?”即便压低了声音,旁人也能轻而易举听出她的激动。看来院长今天来和他没关系,言子绪松了一口气,饶有兴趣地和叶娇铃搭话,“怎么了?”“我经常听爹爹提起他,说他满腹经纶还一表人才。我还看过他的策论,字好看,还颇有独到见解。”“你喜欢他?”言子绪直白地问。叶娇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你胡说什么!”“我随便问问。”言子绪反应迟钝,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我瞎说呢,你别放心上。”叶娇铃脸色缓和,又吞吞吐吐道:“我这是欣赏,爹爹都夸好的人,自然让人多看几眼。”言子绪笑容微妙,自以为有意思,向沈烛音寻找认同感。但沈烛音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谢濯臣偶尔回头看一眼,今日心神不宁。昨天……她为什么突然问治不好怎么办?为什么要抱他?为什么他还抱回去了?她还会这样抱别人吗?见鬼。一下课,他本想直接去带沈烛音回去,却被夫子叫去和院长攀谈。叶娇铃见状又回到了院长身边,露脸之前还理了理衣袍。可是……谢濯臣明明就看到了她,但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礼貌地答覆着夫子和院子的话,没有一点多余的眼神偏移。“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言子绪用手肘戳了戳沈烛音,好奇地问。沈烛音不满地避开他的接触,“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言子绪听她语气不好,又贱兮兮地凑上前,“你哥哥要跟别人跑咯!”“你有病啊!”沈烛音直接抡起课本就往他头上砸,不解气还踢了他两脚。言子绪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反抗的想法。“你当我小孩啊,还拿这种话来逗我?”忘记控制音量,直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沈烛音:“……”在一片寂静中放下了椅子腿。言子绪从桌底爬出来,咳嗽了两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学生今日还有些杂事,就先回去了。”这份尴尬最终由谢濯臣打破,他恭敬告辞,院长笑眯眯地允了。眼看着他背起沈烛音便走了,叶娇铃迈出了几步,但还是止住了。让他看到自己当是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去吸引,她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要名声有名声,她就不信等不到他主动的那一天。大多数人早早走了,回舍房的小路上空无一人。沈烛音趴在谢濯臣背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觉得叶姑娘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沈烛音满脸严肃,“就是……就是各方面,你觉得怎么样?”“我又不认得她,如何评价。”沈烛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从背后探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问这个做什么?”“就是……问问。”谢濯臣没有回答,继续往回走,在临近舍房前,忽然听到她趴在他耳边小声又可怜道:“对不起。”他的脚步顿住,“对不起什么?”“我……我希望你……希望你有美满的家庭。”她结结巴巴,说话的气息笼罩在耳畔,引起谢濯臣的燥热。“希望你有善解人意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带给你幸福。可是……我又不希望,你对别人比对我好,我太自私了对不对?”“对不起。”“随便你。”谢濯臣推开门,迈进舍房。沈烛音懵了,“啊?”谢濯臣将她放下,“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随便你怎么想。”“何况这也并非不能两全的事情。”“……”当时的沈烛音没有听明白。胆量连续下了几天雨,慢慢的哈气都会起白雾,温度降得很快。这些日子言子绪每天都来献慇勤,给沈烛音送吃送喝,他和谢濯臣之间逐渐陷入一种诡异的平衡。谢濯臣不会阻止他来,也不赶直言他走,但没有半个好脸色。言子绪一开始还战战兢兢的,后来就习惯了。假期的前一天,谢濯臣去夫子院和裴夫子讲明情况,顺便道个别。但他没想到能碰见叶娇铃。“真巧。”叶娇铃抱着几本书从裴夫子的藏书房里出来,遇到他有几分意外之喜。谢濯臣行了一礼,绕行而过,谨记当初的承诺,当做从来没有见过她。叶娇铃因他过分的疏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进。”谢濯臣推门而入,叶娇铃去而复返,抢在他前面先出声,“裴夫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本书没拿!”裴夫子从藏书架后慢慢走出来,“那你便去找吧,早些找到早回去,晚了你爹要担心了。”“是。”叶娇铃从谢濯臣身边路过,在书架后顿住脚步,拨开排列的藏书,藉着缝隙偷看。“听说这次假期你要出远门?”谢濯臣行了一礼,“是,有些私事要办,可能做不到及时回来。”裴夫子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担心你耽误功课,你办私事一定要带上沈烛音吗?她那笔烂字我是不指望了,好歹多读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