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姑再也忍受不住,一巴掌就扇到了银花脸上,“都是你,若不是你想方设法的哄骗我,我怎么会过来,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丧门星!我当初拐来时就该把你一头溺死在便桶里。”蒙姑看着银花毫无血色的脸只觉痛快,“娘?谁是你娘?好笑好笑,你把个拐子认亲娘,也不知你真娘听见了心里寒不寒,我要是她,我都后悔生下了你,你这个没心的畜生。”银花遍体生寒,听着话全身血液都僵成了冰,只觉着自己似乎成了个大笑话,嘴里头只喃喃的喊着娘,眼里却干涩的什么泪也哭不出来。明明听不清,可她却觉着四周的窃窃私语都像是在嘲笑自己,明明看不到,可银花绝像是见着了众人鄙夷的眼神,如同银针一样扎向了自己,叫银花经受不住,捂着脸就冲了出去。“别出事了。”玉娘看着就想起身追过去,却叫晏子慎一把拦住,只朝玉娘努嘴示意,“喏,你瞧谁追出去了。”玉娘抬眼一望,才发现吕娘子紧紧跟在银花身后,呼,玉娘这才放下心来。吕娘子生怕银花出事,拼着命的赶了过去,一直追到玉皇庙前的柳溪边上。银花征愣愣的看着那河水流淌,脚步慢慢的往桥上走去,与其日后受人嘲笑,不如这会死了算了,横竖她也认不出自己亲娘在哪,对啊,我连亲娘都认不出来,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可失魂落魄之际,银花耳朵边忽然间又响起了那首歌谣,只是唱的人不如蒙姑熟练,有些生疏,有些调子都唱不准。银花呆呆的往后头看去,却没想是当初那个卖酒的娘子,一边唱一边朝她走来,神情窘迫道:“我……我只听了两回,不大熟练,但要是你喜欢听,我往后多练练。”“叫你记不住八岁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对,从今后起,咱娘俩个重新开始,好吗?小妞。”许诺银花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卖酒娘子会是自己的亲娘,要知道,这几个月里,自己和她碰过好几次的面,买过酒搭过话,要是亲母女,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不可能,只怕又是一个骗子。银花心想,她已经受过一次欺瞒,要是再被骗第二次,还不如跳水死了,至少不叫旁人看两次笑话,嗤笑道:“你说是就是,证据呢,我凭什么相信你。”吕娘子丝毫没有因为银花的冷脸而难受,相反,她挪着步子向前,温声细语的同银花讲起家里先前的时光,“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爹每日天不亮就去外头捕鱼撒网,抓着了在河边叫卖,晚间还要洗船缝网,等我们回家,你们早就睡了,只有个比你大些的姐姐照顾你。”银花愣了一愣,随即扭过脸去,“好笑,我叫你说证据,你说这些东西做什么。”吕娘子态度依旧温煦,似乎是在回忆着当初,嘴角勾起一抹暖融融的笑来,“你那会安静,从不大哭大闹的,好带得很,有一回你姐姐贪玩和邻家丫头跑了出去,你追赶不及摔在火盆边上叫火燎了个大泡,哭得一夜也睡不着,可哪想到第二日,你就忘记了这事,照旧姐姐姐姐的跟在她屁股后头。”银花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后背,她腰背处确实有个火燎疤,只是不论她怎么想,始终没法跟着吕娘子的话记起小时候,嘴硬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拐走了我?为什么不找我去?”“为什么,我全都记不得。”银花努力忍着泪,这几年她全靠着小时候的回忆坚持,想凭借着它找寻自己生母,可原来,她记着的不过是拐子,自己那生身父母和姐姐却全然都不记得。吕娘子这时已经走到了银花边上,她趁着银花出神的功夫用力一拽,把银花从桥边拉到了中间,双手紧紧握着银花的胳膊,认真同她讲,“记不得的就记不得,我记得你就行。你被拐的时候才八岁,娘找你找了六年,如今也才十四年,往后几十年里娘都陪着你,总能压过去的。”银花被她这样一说,怔怔的望着吕娘子,好半晌才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铛铛铛,此时天色渐白,已是清晨,玉皇庙里敲钟击磬,点香拜神,老道士抬木栓开了庙门,正好见着石桥上有对母女相依而立,连忙笑着迎了过去,“两位善福寿,今日来得可真早,是要拜玉皇么?不是小道夸耀,本庙的玉皇老爷灵验非常,还曾派下天兵抓捕拐子人贩,使那母女团圆,您二位,要不要也来拜拜。”---------这场热闹比先前的几场都要来得轰动,毕竟拐子不远百里跑过来自投罗网的故事可是不多见的,清平县人吃瓜的热情都比先前高涨了许多,当时在十街围观的人实在不少,县城就这么大,哪里没有连亲带故,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可比什么神佛故事要真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