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只此行为,便是得罪了日本人。
迟榕深知,眼下时局动荡,外敌虎视眈眈,军政尚且自身难保,更何况是一介商贾。
日本人危险,若想趋避祸难,唯有彻底的脱离棋局。
——举家搬离岳安,便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迟榕忧心忡忡的看向吴清之,但见他眉心微紧,却仍是向她宽慰的一笑。
“吴清之,如果我们搬家,是要搬去哪里呢?”
吴清之于是探出手来,揉乱迟榕的发顶,笑道:“会很远,要坐船才可以到,正在地图的南端,香港岛。”
迟榕巴巴的问道:“那要是去了这个香港岛,我们还会再回来吗?”
吴清之说:“大约不会了。”
迟榕哽住了嗓子,渐渐的默了下去。
她忽然觉得很难接受这样板上钉钉的、极速逼近的事实,可是,一切身不由己。
只一眼,吴清之便已看出迟榕郁结于心,遂摆一摆手,吩咐管家传饭去罢,方才微一弯腰,与迟榕额头相抵。
但见那薄唇轻启,开合几下,声音入耳,到底是轻柔如许。
“迟榕,我们的时间还多,你不必忧心,只管慢慢的想、慢慢的打算。”
可是,一切根本由不得迟榕细细的考量。
日复一日,时节已至秋末冬初,她终究回到了工作中去,皮雕店铺关停,善堂经营松弛,迟榕的精力退回商行,再无他事。
然,甫一清闲下来,迟榕便觉出了气氛的诡异。
先是商行之内,数笔交易屡被叫停,且纠察原因无门,吴清之不闻不问,竟是漫不经心的放过。
再是城西迟家,迟二爷积攒了整整一年的稀罕货品,此时此刻,原是高价倒手的大好时机,却是再无洋人问津。
关于以上事情,吴清之与迟二爷皆是闭口不谈,迟榕甚是奇怪,已然猜出其中的叵测。
谁料,是日,寒雨过后,晴天万里,迟榕正欲向吴清之问个究竟,却被他先开了口,占下先机。
“迟榕,快要年关了,我想约一约岳父与二爷,一同回老宅吃一顿团圆饭。”
吴清之语气轻缓,唇边笑意深深。
这是迟榕始料未及的,然,此话到底很有正经的理由。
姻缘大事,原是讲究三媒六聘、高堂拜全的,他之二人,成婚的头开得仓促且无礼,如今时日足年,竟是双方长辈都不曾见过的。
迟榕当然会应,更是应的非常高兴。
只是,甫一想到吴父的病体,她便略有些担心起来。
吴清之于是吻一吻迟榕的眉心,手指缠绕着她的发梢,圈成一圈复又一圈,直作成缠绵悱恻的模样。
“迟榕,不妨事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大约能够泰然的接受了。”
吴清之拥着迟榕,浅笑道,“待我们一家人吃过团圆饭,便再请一些亲朋好友,一道吃个喜酒。”
吴清之此话,乃是将补办婚礼之事再度提上日程。
眼下,岳安城订不到心仪的婚纱,可不一定非要婚纱不可。
凤冠霞披也能够,西装旗袍亦足矣,只要是他二人,如何都是一场补足的婚礼。
吴清之打定了注意,他非要许她如此娇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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