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祈小声地哀求,温热的额头蹭着男人冰冷的脖颈,讨好的动作就像无助的幼兽。
殷醴抬手把人环住,小心地避开他后背的伤口,托着抱了起来。
相拥的时候,胸口肆虐的魂力终于稍稍安分了些许。
“想不想跟我一块走?”沉默片刻,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小孩耳边响起。
“想。”殷祈使劲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才真正地有了孩子该有的表现,听到这话竟小小地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脸上分明还带着泪痕。
殷醴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低头想了想,没有往外走,反倒抱着小孩往之前实验室的方向走。
殷祈紧张地收紧圈着男人脖子的手臂,不安道:“爸爸,我们要回去吗?会不会有事?”
他们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进退两难。研究院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俩能交流甚至关系非同寻常,而殷祈的真实身份也显得十分可疑,如果两个人回去,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但是如果现在就离开,哪怕是趁乱冲出去,他们的力量也不足以对抗整个人类军区最强大的异能者公会,更别说是姜淮彦一手改造出来的秘密武器——生化战队,毕竟之前殷醴就是被这个战队用生化武器强行压制了魂力昏迷后带回来的,如今他魂力运用日趋成熟,却也无法保证在带上殷祈后还能成功脱身。
殷祈担忧地看着男人绷紧的侧脸,小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衣领,凑上前慢慢蹭了蹭男人的下巴。
“没事。”殷醴冷静道,“他不敢怎么样。”
殷祈忧虑的原因他何尝想不到,只不过目前为止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制住姜淮彦,起码对方想要活命就不敢轻举妄动,之前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探查了整个研究基地防护设施的大致分布情况,只是时机还不适合。
其实男人原本已经快突破基地的最后一道防护措施了,只是不知为何那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闪过的居然都是小孩的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相信了魂印的选择,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倘若这孩子一个人死在这里……
殷醴低头跟小孩对视,大手抬起放在殷祈的头上慢慢揉了揉,看着小孩眯起眼依恋的样子,又沉默地收回去。
“爸爸,不要再冒险了。”殷祈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摸男人的眼睛,又怕对方反感,便在中途停了下来。
“嗯。”殷醴应了一声,终于还是没纠正他的称呼问题。
***
两人回了之前呆着的实验室,室内一片狼藉,到处是爆炸后的设备留下的残骸,以及……异能者血肉被腐蚀后留下的血水。
殷醴抱着小孩走进去,在一个躺着的研究员面前停了下来,那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大部分地方都能看到森森白骨和没完全融化的皮肉,浓郁的血腥气弥漫了整个空间。
殷醴抬手捂住殷祈的眼睛,漠然地扫视着室内的惨状。
他还是人类异能者的时候,特有的腐蚀性异能原本只是针对丧尸才能起到融化晶核的作用,对于同类就只是腐蚀皮肉,如今成功变异,异能者也无法幸免。
殷祈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到男人冰冷的掌心,他伸手扒着殷醴的手,茫然地问:“爸爸,怎么了?”
殷醴闻言松开手,凝视着小孩乌黑的眼睛,“不怕?”
“不怕。”殷祈摇头,挨过去贴着男人的侧脸,“爸爸,我以前见过很多这样的。”
在曾经的丧尸帝国,杀戮无处不在,丧尸本就弱肉强食,殷祈能平安长大,全靠他爸爸的保护,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男人活着的时候确实把他保护得很好,从来不会让他看见这些血腥的画面,但是后来的两年里,元帅府军权被祁封收回,府里八名禁卫队队长为了保护他,不得不惩处部分有反叛之心的手下,殷祈作为继承人,不可能不闻不问,哪怕他只有十二岁。
殷醴没有回应,小孩的话明显逻辑有些问题,他看起来也才五六岁的样子,何来所谓的以前看过很多次?只是男人也没有反驳,殷祈身上疑点很多,或许他说的也是真的。
姜淮彦和程逸带过来的人有三十个,此刻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瘫倒在地身负异能的几个研究员和程逸,他们震惊地看着窝在男人怀里磨蹭的殷祈,原本担忧和同情的心情顿时极为复杂。
白大褂还好,看到殷祈终于没事,而尸王又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尽管两人的关系一看就非同寻常,小孩的身份也极为可疑,他却依旧只有庆幸和欣慰。
这孩子没因为他们一时犯下的错而牺牲,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解脱。
然而其他人却无法接受他们同情和维护的孩子突然间就与丧尸为伍,尤其是之前那个想要保护殷祈而提前通知姜淮彦过来的研究员,他一只手臂被腐蚀得只剩下白骨,看到殷醴的一瞬间,无尽的怨恨占据了脑海。
“殷祈!你怎么能……怎么能和这样的怪物待在一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苟且偷生等同于背弃全人类?!我们之前拼命想要保护你,结果你倒好!自己跑去跟丧尸同流合污?你知不知道这些丧尸杀了多少我们的同胞?!”
研究员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失望地看着小孩,话语里全是责备。
殷祈停下磨蹭的动作,双手放在殷醴肩膀上,转头去看叫他的人,有些不解地听着对方的话,随即慢慢抿紧了唇。
他看着对方一字一句认真地开口回答:“我爸爸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