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夫妇的卧室,魏芸让施如锦在床边坐了,自己走到衣柜边,伸手打开门,从里面捧出一个圆盒。
圆盒做得很精致,红漆描金,盒盖上是细绘的雪莲花,线条婉转而生动,只是经了些岁月,盒上的光泽已经暗沉下来。
“你叔叔出院,我就闲下来了,想到床下有几只箱子,好长时间没整理,就把它们全托出来了,然后……找到了这个,”魏芸说着,用双手将圆盒递到施如锦面前:“这是你爸爸的遗物,我早就该交给你了。”
施如锦表情变得凝重,接过圆盒,定定地看了许久。
如果不是看见实物,施如锦也快忘记了,这个圆盒是施予牧最心爱的,无论走到哪里,他总不会忘记带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我爸说过,这个盒子是他妻……我妈和他结婚时,藏区一位活佛特意送的新婚礼物。”施如锦抬头,对魏芸道。
魏芸点了点头,道:“打开看看吧!”
施如锦的手在圆盒上摩挲了好一会,才终于将盖子掀开。
圆盒里,放着几本厚厚的却已破旧的日记本,而最上面……是一张也已经旧了的照片。
凝神看了半天,施如锦小心地拿起了照片。
照片里是一对正值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两人依偎在一起,面带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朝气和希翼,而在合影的背面,写了一行字——“我们结婚了”。
“老施年轻的时候,还真挺帅的。”魏芸坐到施如锦旁边,随即低头打量了一下施如锦的脸:“你还真像你妈!”
施如锦看了看魏芸,有些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在犹疑之间,又收了回去。
“你爸妈是我们医院的传奇,听说他们是医学院同学,毕业之后就去支援藏区医疗建设,几年之后才调回蓉城,结果没多久,他们又一块儿去了偏远山区,帮那边筹建医院,所以,他们俩个要孩子很晚,你妈生你的时候,好像都o多了。”
说到这儿,魏芸又将照片拿在手上,很认真地瞧了半天,道:“两个人真是珠联璧合啊,我还记得,有一回一帮朋友聚会,有人提到你妈,你爸脸上简直闪着光,可是等曲终人散,别人都走了,我却看到他瘫在座位上。”
施如锦感叹:“他们非常相爱。”
“其实吧,虽然你母亲很年轻就过世,可她这一生啊,还是幸福的,有一个男人如此爱她,至死不渝!”魏芸说这话时,朝着卧室门外看了一眼。
“阿姨,您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介意过,他一直想念前妻吗?”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怎么说呢,”魏芸抬头想了想:“我和老施的结合,是出于同病相怜,在我心目中,你父亲更像是值得尊重的师长,好像……真没什么嫉妒的感觉。”
“您挺大度的。”施如锦钦佩地道。
“别看我们那个年代比现在土,可我也有偶像,”魏芸将照片递还给施如锦,道:“我听过于萍烈士事迹报告会,你妈牺牲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当时在路上遇到车祸,你妈紧紧抱住你,用自己的生命,救回了女儿。”
施如锦低了低头,将照片重新放回盒里。
魏芸此刻陷入了回忆:“好像出事那几天,你爸去了一个特别偏的小山村,有一天深更半夜,只有你们母女在家,你妈接到电话,说山脚有一家孕妇难产,你妈着急去救人,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把你也带来了,你还有记忆吗?”
施如锦看着魏芸,摇了摇头。
而魏芸的眼圈,竟有些红了:“我不记得,听到你妈牺牲的这一段时,在场所有人都哭了,我们那一代啊,还是有人把理想看得无比崇高的,你妈和你爸就是如此,他们抛下城市优越生活,只想着学以致用,帮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可能你们现在都无法理解了。”
“爸爸和妈妈……都是英雄!”施如锦喃喃地道,眼神望向了窗外。
“哎呀,我不该说这些!”魏芸握住施如锦的手,一脸的歉意。
施如锦陡然现,自己眼角不知不觉落下了泪,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哭,赶紧用手擦了擦道:“没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
叹了一声之后,魏芸伸手摸摸施如锦的头。
告别了江家夫妇,施如锦下了楼,打开车门,先将那个圆盒放到副驾驶座上,随即又从另一边钻进车里。
准备要开车了,施如锦却又停下,转头看了看盒子。
施如锦至今还记得那副画面,深夜时分,施予牧坐在灯下,捧着从圆盒取出的一本日记,贴在眼前细细读着,读到后面,他或者哭了,或者笑了。
随手打开头上的灯,施如锦抱过圆盒,揭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