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亦步亦趋地一直跟到了窗边,这才笑眯眯道:&ldo;我方才听小雀说,你是去了乌牛巷查访个什么关在死牢的秦氏一案?往后这样的事情只需吩咐我一声便可,哪里还要你出去?&rdo;许适容被他提醒想了起来,忍不住还是哼了声道:&ldo;知县大人日日里忙着东家宴西家酒的,哪里有空去做这等事情?便是去了,只怕也是鸣锣开道,伞夫在侧,个个见了,连跪拜都不及,哪里还敢开口说话?&rdo;杨焕见她讽刺自己,也不以为意,只嘻嘻笑道:&ldo;娘子不喜我这排场,我便撤了去,又不是离不了的。不过瞧着有趣罢了,左右也是过了几日的瘾,也差不多了。&rdo;说完这话,见她扫了自己一眼,急忙又道,&ldo;往后我也不去喝那劳什子的酒宴了,左右都是些奉承的好话,耳朵都听得起了疔,还不如在家多陪着些娘子。既是觉着那秦氏一案有疑情,我明日一早便开堂重审,把那相关的一干人等统统拘了过来,你瞧如何?&rdo;2121、廿一章那杨焕第二日大早果真升堂问案,县衙大门照例是朝南大开。路过的民众闻得动静,纷纷又围聚了过来看热闹。见到此次跪在公堂之上的竟是因了逼死婆婆,年初之时被判秋后问斩的寡妇秦氏,大为惊讶。待听得是杨知县通查旧时案例卷宗,觉着此案可疑,不愿糙菅人命这才开堂重申此案,奔走相告不停。却说这秦氏此时跪在那里,听着衙门大门之外众人的议论纷纷,看了眼公堂之上一本正经的新知县大人,虽是仍有些惧怕两边衙役手中的棍棒,身子微微发抖,只那心却是有些活络起来,不似从前那般行尸走ròu,只等着过几日引颈就戮了。昨日她那阴仄潮湿的死牢中竟是进来个年轻女子,向自己询问婆婆李氏自缢一案。她起初不明所以,怕多说祸及自己外面那痴痴傻傻的儿子,不敢开口。边上狱卒严甲看了心急,忍不住cha口道:&ldo;从前知县早被查办,新任杨知县最是爱民,刚来就除掉了徐大虎,大快人心。此乃知县夫人,你再不说话,只怕过几日当真便要被杀头了,那时就只能去向阎王诉冤了!&rdo;这严甲是她从前死去丈夫的一个远亲,亏他暗地里有些照看,这才在死牢中熬到了此时的。听他如此说,秦氏方如梦初醒,这才拼命磕头,将自己从前被屈打成招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这秦氏嫁入严家,生的一个儿子阿牛,自小便有些痴痴傻傻,待阿牛十来岁时,丈夫严大又因暴病而去,家中只剩婆婆李氏。李氏见寡媳年轻,孙子又不灵光,也时常劝改嫁。只这秦氏却是不愿离去,发愿要侍奉婆婆终老。好在丈夫虽去,家中还留有两间沿街铺面,几亩薄田,一家三口日子倒也过得下去。秦氏矢志不嫁,本是她自己的事情,却是引发了个人的不满。此人便是严开。严开本是李氏丈夫侄子,平日里吃喝嫖赌无所不来,生生气死了他自己老爹,又投入了徐大虎门下,为虎作伥,也算是乌牛巷一带的地痞了,族人见了无不退避三舍,生怕惹上了这无赖丧门星。严开见严大死去,他家剩下的那阿牛又痴痴傻傻的,心中就对这产业盘算了起来。本想着等秦氏改嫁了,李氏年迈,阿牛痴傻,那铺子和房子田地迟早便会落入他手。哪知一晃几年过去,他虽屡次到李氏面前挑唆叫媳妇改嫁,又造谣说她勾了汉子,这秦氏非但未走,如今反倒是在替渐大的阿牛张罗起了婚事,心中暗自生恨。许适容今日也是到了公堂之上,只隐在了杨焕身侧的偏门之后。从她那角度望去,公堂之上的情景一览无余。此时望了过去,见那秦氏正跪在了地上。虽退去了枷锁链铐,只脖颈和手腕之上仍可见磨出的一圈青紫淤痕,瞧着形容枯槁,发丝泛白,四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竟似个老妪的模样了。只比起昨日在死监中初见着之时,眼里倒仍是多了些活气。心中不禁又想起昨日自己去那死牢中时,她最后说的那番话。&ldo;那日因了快是年底,民妇想着趁大集日去购置些年货,便叫婆婆一人在家,一早带了阿牛去那集市。回来之时已是有些晚了,去找婆婆,刚推开她屋子,便见到婆婆竟是悬于梁上了。民妇惊骇万分,急忙上前要将她解下,严开此时却是突然带了人过来,当场便扯住了民妇,说是我虐凌婆婆,逼她悬梁自尽,见死不救。民妇被扭送到了县衙,县大人竟是听信了严开的说辞,又说有邻我家而住的媒妇桑婆子和刘三举证,俱说那日曾听见我恶语咒骂。民妇熬不住堂刑,这才屈打成招,无奈在那供状上按了手印。如今唯一只放心不下我家那阿牛,也不知如今到底如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