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捂了一下脸,哽咽的声音透过指缝传出来:「近天,我……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软弱,我……我恨自己不能护他们周全,近天,你不害怕吗?你不怕下一刻再见到袖约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你……你真的不怕吗?」近天晃了晃身子,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他见司空揽月慢慢的撤下了手,掌心和脸上全都是泪水,他从来没有看见宫主这样六神无主的悲伤样子,心中一凛,难道……难道宫主已经有了什么预感?这样想着的同时,一颗心也不由得揪痛起来。门外,端着茶壶的红玉面无表情,最后终于慢慢的转身而去,来到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后,她叹了口气,对跟在身边的小丫鬟道:「飞鸽传书,让她们执行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苏东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不远处的袖约在呜呜的哭泣,于是活动了活动身体,才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双脚也被绑了起来。「公子……你……你醒了。」袖约哽咽的声音传来,接着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方蹭到他身边。苏东篱知道他也必定是被绑住了,叹口气道:「袖约,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公子被打昏后,那女人就把马车驶进了一个庄子,然后有人把我们关进这地窖内,呜呜呜,公子,都是我不好,如果……如果当时,我劝公子留下,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袖约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起近天,于是眼泪就掉落的更凶。苏东篱没有说话,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只能说造化弄人,耳听得身边的袖约问自己对方绑架两人的目的。他苦涩的一笑,叹口气道:「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用咱们来要挟司空,让他就范而已。」「可是……王爷一定恨死你了,他怎么可能会为你而被迫就范呢。」袖约疑惑的声音响起,那个恨字让苏东篱的心似乎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瞬间就痛得厉害。「是啊,他肯定都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还会来救我呢。这些人的算盘啊,是白打了……」苏东篱缓缓的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这样就好了,他们威胁不到司空,他就不会来救我,他的功力……还没有复原呢,他不会那么傻的,绝不会的,没错,这样最好了……」袖约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幽幽道:「公子,王爷和近天他们……他们真的不会来救我们吗?」「不会的,他们一定不会的,他们不会为了咱们来送死的。」苏东篱提高声音打断了袖约的话,他急促的喘息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过了好久,他才又轻声的一叹,喃喃道:「袖约,你盼着他们来救咱们吗?如果他们来了,就算救下了咱们,你觉得,咱们还有脸面对他们吗?到时候要怎么说呢?说对不起吗?」袖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苏东篱却只是惨淡的笑,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思绪渐飞渐远,好像又回到了那华丽精致的揽月宫,就在寝宫到厨房的那条小路上。自己被司空揽月背在背上,周身是暖暖的毛裘。耳边响起声音,是司空揽月在轻声和他说:「弃艳园的梅花开了,你喜欢的话,我们下午去赏梅,可惜没有雪,若下了雪,那些梅花映衬着才好看。弃艳园里千余株梅树,红黄白三色都有,你是才子,一定会喜欢的……」苏东篱「嗯」了一声,不明白去看梅花的话,自己为什么会哭,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在嘴边,是眼泪的味道。他这是怎么了?那边小路的尽头,可是放满了美丽河灯的河畔,身边的司空不见了,他好着急,他迷失了,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忽然那么想牵着对方的手,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径。于是,在焦急的一转身间,那笑的温柔又张扬的面孔便映入自己的眼帘。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灯好亮,似乎所有的光源都映照在对方的脸上。苏东篱笑了,心定下来,嘴里咸涩的味道却益发的清晰。他慌乱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不是已经找到司空了吗?拼命的招着手,他向着司空的方向跑过去,却见他微笑着离自己越来越远,苏东篱急了,拼命的在人群中挤着前行。下一刻,人不见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身周有鬼号一样的风,他冻的瑟瑟发抖,却听见司空揽月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东篱,看啊,是白熊,走,我们去猎一头。」司空揽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但风雪蒙住了苏东篱的眼,他好冷,冷的快要僵硬了,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司空,等等我,我……我跟不上你,我冷,司空……」但是司空的身影忽然间不见了,耳边传来比风雪还要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不是想离开我吗?你不是想逃开吗?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逃走了啊……」那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揪扯着苏东篱的心脏,他看着司空揽月伸出枯瘦的手爪,将自己的肉一块块撕下来,他骇的大叫,拼命想过去阻止,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渐渐变成一具白骨。「啊……司空……」苏东篱发疯一样的叫了起来,瞬间睁开眼睛,下一刻,他就看到司空揽月就站在自己的下方,正抬头看他。一瞬间,四目相对,苏东篱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拼命想伸手去牵司空揽月的手,但怎么也抅不到。「东篱,你没事儿吧?」司空揽月大叫,苏东篱现在是被绑住了全身吊在半空的。他和袖约一起,袖约的嘴巴被堵上了,但是苏东篱或许是因为刚才昏迷的缘故,所以除了被绑吊外,并没有别的束缚。「放下他,忧花坛主,你有什么要求和手段,就冲着我来,这样对付一个读书人,你还有没有廉耻?百花林在武林中,总算也是有点名号的吧?」司空揽月怒吼,一边又担心的看向苏东篱,见到他脸上流满的泪水,他心疼的叫道:「别哭东篱,我在这里呢,别哭……」「司空……」苏东篱泪如雨下,在这种时刻,在自己无情的给他施针逃走又在这里重逢的时刻,司空揽月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哭……」他告诉自己他在这里,他要自己安心。一瞬间,苏东篱觉得自己怎么还不死掉?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司空的这腔无悔深情,但是现在,他不但没死,还成为别人要挟司空揽月的筹码。「宫主,你应该知道,我们百花林的人要的是什么。」一道纱帘后传来一个镇定优雅的声音,应该就是司空揽月口中的忧花坛主。司空揽月冷笑:「我当然知道你们要什么,我也不在乎这身功力,但是要让我以交欢的方式把功力渡给你,这实在是让我为难。你或许不知道,除了东篱之外,就算是天仙在我面前,我那兄弟也硬不起来,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忧花坛主沉默了半晌,方笑了一声道:「当然,司空宫主,我相信你的定力。不过我和我的姐妹们不一样,她们一心以征服你们这些魔宫宫主为目标,但我,只要你的功力。即便不交欢,也可以用醍醐渡功的方法,不是吗?」司空揽月皱了下眉头,醍醐渡功的确是一种很寻常的渡功方式,即便现在自己不能使出内力,但只要对方吸取一下,而自己又不存心反抗,就可以成功。看来这个忧花坛主把一切都算好了,一心想要他的无上修为。抬头不舍得看了一眼苏东篱,司空揽月深吸了一口气,一点头:「好,你既然要这身修为,就给你又何妨,但是我怎么才能确定,我把功力给你后,你会放东篱离开?」「司空宫主,你只能相信我。我想,和那个男人同生共死,应该是你的心愿吧?既然这样,一起生和一起死,有什么分别吗?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承诺,我一定会让你们同生共死的。」忧花坛主又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满含嫉恨和冷酷。「不,我不要他和我共死。」意外的,司空揽月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忧花坛主的「美意」,他又深情的看了苏东篱一眼,慢慢的温柔道:「我强行将他拖进我的生命中,罔顾他的意愿占有了他,我对他犯的罪,实在是罄竹难书。他想走,想离开我并没有错,现在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成全他。」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注目苏东篱的视线中,是要漫溢出来的柔情,一字一字道:「东篱,在没有我的未来里,你会生活的更好,更幸福,我只要你能够好好的活着,我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