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爬上床,扯过被子盖了一点。
“我有对象了。”
她一脚踢了过来。“有对象还出来约,妈的渣男。”
这一脚的力道比安迷修的可差多了,雷狮没躲没避,不痛不痒。
“我以前也让他穿吊带袜跟我干过……当时把他欺负得可惨。”在床上躺了两天那么惨。
“玩法还挺多。”姑娘评价。“怪不得走神,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啊?”
“你好看。”雷狮直男审美,真情实感。
“那还能想到她?”妹子撑着头,胳膊架在软枕头上,侧过脸来看雷狮。“出来约炮的,把脑子挂在裤腰带上是基本道德。”
“我今天有点喝大了,状态不好。”
“不好?我看你挺清醒的啊。不好还是不行啊?”妹子笑眯眯地拍了一把他大腿。
“不好。胃不好。”这一句同样真情实感。雷狮从早上开完会就一直在应酬,饭桌上吃不几口饭,酒倒是灌了一肚子。晚上出来又在帕洛斯的酒吧,帕洛斯这个掌柜的亲自调酒,龙舌兰威士忌伏特加,什么料猛给他老大来什么。雷狮胃本来就不好,空腹喝了太多,现在胃正火烧火燎地疼。“我现在……有点饿,特别想吃煎蛋。”
“煎蛋?”
“煎蛋。”雷狮这么说,突然感觉心口极空。可是他现在不能缩地成寸,没有办法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在能给他做煎蛋的人身边醒来,与他共同度过一个平淡的早晨。
安迷修是个无聊的人,刻板又无聊。早餐做了两年,也还是那几样。雷狮抱怨过都快吃吐了。
但是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他急需那种不惜耗时两年来让他一点点烂熟于心的温度。
姑娘伸手关了床头灯,拉起被子盖好。“你傻呀。”
雷狮“嗯?”了一声。
她笑了一声,呼出的带着牙膏薄荷味的暖流拂在雷狮耳边。“自己琢磨去吧,我才不告诉你呢。睡了睡了。”
莫名其妙。雷狮想。就像安迷修一样。
然后他闭上眼睛,顺利入睡。
可惜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和约炮对象同床共枕盖棉被纯聊天的经历,雷狮这一觉注定睡不安生。安迷修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家那张小单人床上,朝雷狮扬起下巴:“你梦到我是做什么?”
雷狮也自忖,我此刻的确最不该梦你。
安迷修皱起眉说,你别是还愧疚了吧?
雷狮想,可能有一点吧。然后他说:“放屁。怎么可能。”
可能是他答得太快,牵扯到良心多少也是会痛上一痛;安迷修毕竟不是真实的安迷修,在雷狮梦境的臆想里这一个,大概并没有本尊那么明察秋毫、或者并没有本尊那么锱铢必较——总之这个安迷修并没有提出异议。这个安迷修只是把双手抱在胸前,很闲适似的踢了踢脚上的居家拖鞋。雷狮心里想,这个梦做得未免太仔细了些。安迷修上个月不知从哪儿弄了个见鬼的所谓养生食谱,说是能改善神经衰弱,就一定要做给雷狮吃。那天从农贸市场搞了只活鸡回来杀,一刀下去鸡血洒了一地,拖鞋上也沾上不少。后来再洗的时候,那点鸡血洗不干净,留在布面拖鞋上一个发黄的印子。这会儿梦境里这个安迷修还穿着围裙,脚上趿拉的拖鞋上的黄印子跟着拖鞋一晃一晃,看着格外扎眼。连这么个细节都有,雷狮觉得有些恍惚。
安迷修不再晃那只拖鞋了。他说,这可不像你。
雷狮说,那不挺好的么?你不是总嫌我活得太自我么?
这个安迷修一下子又变得有点忧郁。他说:雷狮,其实你也很念我的好,是不是?
雷狮想,这都是什么屁话。
安迷修拽了拽身上滑稽的小熊围裙说:你看,你连梦里都记得我做饭给你吃。你是不是想吃我做的饭了?
这围裙是某次安迷修周日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赶上超市活动,消费满300抽奖抽的。他本来就是想买瓶色拉油,看到摆在奖品柜里那台ps4,硬生生多买了二百多块的零食。结果抽了个还带蕾丝花边儿的小熊围裙,穿在身上哪儿都透着违和感。雷狮一边吃着他为了凑消费额买回来的薯片一边笑,气得他下调料时把糖放成了盐,一锅糖醋小排生生报废。
安迷修做饭其实不怎么好吃。他之前一个人生活多年,做饭的手艺也只能算是把饭做熟。雷狮吃饭口味偏重,他却总念叨着健康健康,把一道道清淡的菜式往桌上端。这其中大多数味道一般,称得上拿手的也只有一道西红柿牛腩汤。
梦里这个安迷修还很有自知之明——他刚说完就想起自己做饭并不好吃,于是笑出了声,又晃起了那只拖鞋:也是,你怎么可能想我。苦了你,好不容易离我远远的,晚上还要做这种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