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鸣狠狠拧起眉,刘崇阳的提议显然是他先前从未想过的。深思一番,他神色犹豫道:“戍北军在萧让礼手中二十年,多少大将都是他的心腹,哪里是别人轻易能指挥得了的,再者说,若是没了萧让礼父子,万一北夷人趁机大举进攻,真打进来了又怎办?”
“老夫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的,”刘崇阳劝他道,“老夫前些日子已收到消息,北夷那位达利汗王半月前已病重去世,只北夷朝廷秘不发丧,一直压着消息,不过这事迟早要揭出来,如今北夷朝廷乱成一团,十几位皇子皇孙在争帝位,这些个人各自为政,却无真正有雄才大略之人,北夷说不得又要四分五裂,短时间内决计腾不出空来再打大衍的主意,足够边军喘口气、休养生息。”
见祝鹤鸣面上已有动摇之意,刘崇阳又继续道:“萧让礼这一年其实一直病着卧榻不起,领兵的都是他儿子萧蒙,但这事从未上报过朝廷,连他们家人都未必知晓,一旦萧蒙身死,萧让礼再受刺激,自然撑不了多久,只要他们父子二人没了,剩下萧莨萧荣两兄弟,一个文弱书生,一个纨绔,戍北军还能指望他们不成?等我们的人过去了,一年、两年,总能渐渐将之收为己用,王爷,这个时候,你可万不能心软了。”
“在战场之上下手,……当真有那般容易?不会被人发觉么?”
刘崇阳得意道:“混乱之中,谁还顾得那么多,随便一个小兵都有可能得手,何愁没有机会。”
祝鹤鸣眸色几变,思索许久,终是点了头:“你既有把握,那便去做吧。”
刘崇阳捻了捻胡子,又提醒他:“王爷,此事,还望王爷瞒着小郎君一些。”
“那是自然,”祝鹤鸣一声长叹,“我那个傻弟弟,对人动了真情,可到底比不过人家的亲缘骨肉,也罢,这事还是不要叫他知晓得好,免得他心中不安,还要与我闹腾。”
国公府。
天愈发的冷,火盆就在榻边,祝雁停身下垫着褥子,身上还盖着厚重的皮毛毯子,抱着儿子倚在榻上发呆。
小娃娃刚睡着,祝雁停没将人交给嬷嬷,一直将之抱在怀中,呆愣许久,直到房门开阖,萧莨进门来。
萧莨脱去身上沾了雪的大氅,在门边烤了烤火,过来坐上榻,接过儿子,又揽过祝雁停的腰:“在想什么?”
祝雁停倚到他肩上,喃喃道:“没什么,日日出不了门,有些闷而已。”
“先前不是说不闷吗?”
“先前是先前,怀着珩儿的时候好歹还能去院子里走走呢,现在我连房门都出不了,”祝雁停小声抱怨,“陈太医说,不到开春转暖,我都出不了这个门。”
无端又想起那日祝雁停浑身鲜血淋漓的场景,萧莨闭了闭眼,轻声安抚他:“我之前答应过你,带你去泛舟,等天热了我们就去。”
“那也还得小半年,大冬天的,家里也怪萧条冷清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嗯,母亲今日说,珩儿满月没有大办,百日定要大肆操办一番,热闹热闹。”
祝雁停叹气:“那热闹也是给别人看的,还要折腾我儿子。”
“那你想如何?”萧莨无奈问他。
祝雁停笑了笑,抱住萧莨的胳膊,与他眨眼:“表哥多陪陪我就好了,你在这屋子里,我就不觉得闷。”
萧莨挑眉:“我不闷么?”
“怎么会,我从来没觉得你闷啊。”他的表哥一贯正经、不苟言笑,可他就是见之高兴,比那些下人围着他,为他说一百个笑话都叫他高兴。
萧莨不再多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小娃娃睡得正香甜,面有红晕,脸似乎又比前两日更圆了一些,他低声一叹:“他长得好快。”
“小孩子都这样,一天一个样,十天半个月不见,说不定你就认不出他了。”
“那你呢,你会认不出他吗?”萧莨忽地问他。
祝雁停一愣,又笑道:“怎可能,他是我生的,我怎会认不出他,再说了,这小东西明明是那些嬷嬷在喂养,却黏我得很,一到我怀里就乖了,我可喜欢他,我可舍不得十天半个月不见他。”
“他现在还不会认人,这大约是父子天性。”萧莨道。
“嗯,我也觉着是。”祝雁停伸出手指,轻柔地拭了拭小娃娃的面颊,笑意在眼中漾开。
第43章宵小之徒
大雪下了一整夜。
早起萧莨出去办差,祝雁停没了睡意,坐起身叫人伺候自己洗漱,嬷嬷将儿子给他抱来,这小娃娃也才刚醒,喝了一道奶正精神得很,到祝雁停怀里扑腾两下,黑亮的眼珠子瞅着他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