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毒死的几百口人里有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孕妇,有牙牙学语活泼可爱的孩童,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全都七窍流血,肠穿肚烂,死得极其凄惨。人人都说,能对这几百个老弱妇孺下手的人,堪称杀人魔。”“于是秦修寒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成了一个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狠毒恶魔。”愿为燕姑娘效劳慕容元洌听阿簿说到这里,隐隐有了些猜测。那些江湖人是不是全都愚蠢到猜不出真相?不是,恐怕他们很多人都知道秦修寒是被陷害的,可谁让秦修寒的一手毒药让江湖上许多人闻风丧胆呢?他们曾经不好明目张胆的讨伐他,如今有了现成的理由,他们便装聋作哑,打算一举除掉这个毒医。秦修寒恐怕也是猜到了这一点,对江湖彻底寒了心,才会远离江湖躲进寿王府做起了普通护院。阿簿看向慕容元洌,“能接纳他吗?”“可以。”慕容元洌对她轻轻点头,秦修寒是被人冤枉的,并非赵玉虎那样恶贯满盈之人,寿王府可以庇护。阿簿见他点头,侧眸跟秦修寒说,“秦修寒,寿王说他的寿王府可以庇护你,我也可以在蘅芜院为你单独腾出一个院子来让你研究你钟爱的毒药,只要你能守着底线不随意伤人性命,偶尔为寿王府提供一些毒药便好。”秦修寒喉结滚动很多下,才哑声问道,“你不厌恶用毒之人么?”阿簿摇头,“我曾经听过一句话——真正杀人的不是工具,而是人。不想杀人的人,手中握着再锋利的武器也不会伤害无辜。想杀人的人,即便不用武器也能致人死地。”她对秦修寒说,“你的毒药与他人手中的武器是一样的,都只是一种攻击人的工具罢了。只要你坚守底线不用毒伤害无辜,那它就没什么可怕的。”秦修寒微愣。他喃喃念着阿簿说的话,双目渐渐泛红,这些年饱受打击渐渐崩毁的信仰,再次变得坚定起来。没错,毒跟其他武器一样,都只是一种攻击人的工具。凭什么那些用刀剑杀人的,就比他这个用毒杀人的高贵,凭什么那些人就能道貌岸然的唾骂他追杀他?他重新看着阿簿,“好,成交。”阿簿又说,“过两天我要去陈吾郡一趟,可能需要你为我配置一些毒药,到时候请你与我同行,你可愿意?”秦修寒凝视着阿簿的眼睛,勾唇轻笑,“秦修寒愿意为燕姑娘效劳。”我答应你,并非你承诺给我庇护之所,庇护之所没什么值得我感动的,离开了寿王府我一样能找到藏匿的地方。我答应你,是因为人生难得一知己。你是我的知己。慕容元洌不动声色的缓缓往前挪动了一步,侧身挡住了秦修寒看向阿簿的灼热视线。他心想,这个人真讨厌,不知道阿簿是他家孩子的娘么,怎么能那么直白的注视阿簿呢,多不礼貌?阿簿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跟“多动症儿童”一样的慕容元洌,她见秦修寒答应了跟她同行,于是叫上慕容元洌一起离开。刚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看着秦修寒,“你研制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毒药,都只是作用于人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思路?”秦修寒愣住,“什么思路?”阿簿指着土里爬动的虫子,“为什么非要毒人呢,你就不想尝试尝试,有一天你能研制出一种只毒这些虫子却不伤害庄稼的毒药?大曜国许多州城都闹过蝗灾,你有没有想过,当某个州城闹蝗灾时,你将你研制出的毒药往地里一撒,所有蝗虫都被毒死,百姓们辛苦种植一年的庄稼保住了,那时候你会被种地的百姓们奉为神明顶礼膜拜?”毒医的另一种使用方法“……”秦修寒怔愣的望着阿簿。虽然阿簿的话十分匪夷所思,可这打开了他从未想到过的新思路!是啊,他为什么非要跟人较劲呢!他是钟爱于研制毒药,又不是钟爱于以毒杀人,他去跟这些该死的虫子较劲也一样可以的!他这么多年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人追杀,要说心里没有不甘没有怨气,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能跟阿簿说的一样研制出专杀虫子的药,让大曜国从此不必再受蝗虫灾害,他岂不是要名满天下?阿簿见他眼睛亮亮的,又说,“除了地里的虫子,还有家里的老鼠,还有许多孩子头上的虱子……很多东西都让人们深受其害却又除之不尽,只要你不再只执着于人,你能发现很多让你发挥专长的地方。”秦修寒的眼睛闪闪发亮,他拱手大笑,“多谢燕姑娘为在下指点迷津!燕姑娘说得没错,何必跟人较劲,我可以跟害虫较劲!等我攻克了害虫,还可以研制专门毒死杂草却不伤害庄稼的毒药!”他一改之前的颓丧,变得精神勃发起来。他终于找到了洗刷冤名,扬名天下的方法!阿簿颔首不语。有目标是好的,可是那种只毒杂草却不伤害庄稼的毒药应该很难配置出来。她在地球看到的除草剂是化学产品,想要通过纯中药提炼出除草剂应该不大可能,毕竟杂草跟害虫可不一样。害虫是动物,庄稼是植物,只要拿一些只能毒死动物却不伤害植物的药材多做研究就行了。可杂草是植物,庄稼也是植物,要毒死一起毒死了,要毒不死全都毒不死,如何研究?回到前院,阿簿吩咐宋嬷嬷给秦修寒专门腾出一个偏院来供他研究他的毒药,并吩咐蘅芜院众人,不许随意出入秦修寒的院子。若是不经过秦修寒允许擅自闯入,碰到了毒药后果自负。众奴仆一听说秦修寒要在里面研制毒药,个个都点头如捣蒜。毒药可是能杀人于无形的东西,他们绝对不会去自找死路的。目送秦修寒兴致勃勃的跑进他的偏院去折腾了,阿簿和慕容元洌才转身回了燕衡的房间。阿簿发现,自从她跟秦修寒说改变思路的问题以后,慕容元洌看她的视线就有点奇怪,亮闪闪的,就像发现了宝藏的小孩子一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你究竟有多少让人叹为观止的想法。”慕容元洌侧眸看着她,满眼都是惊奇,“你让秦修寒将研究对象从人转为蝗虫等动物,这想法你说出来后,听到的人都会觉得这点子其实很普通,换做他们他们也能想到。但在你没有提出来之前,这世上谁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没人会将一个大名鼎鼎的毒医与研究耗子药蝗虫药这种事联想在一起。”他对阿簿笑道,“你就像是个挖掘不尽的宝藏,每一天都能让我发现新惊喜。”阿簿看了一眼他,“你的宝藏是秦修寒才对,一旦他研究出能克制蝗虫等虫子的毒药,他就是大曜国的大功臣,是大曜国所有百姓的福气。”启程前往老家陈吾郡慕容元洌点头,“嗯,他是宝藏,你更是,他若能有名扬天下那一日,你也有一半的功勋。”阿簿淡淡的摆摆手示意他放过这个话题。她能想到这些杀虫的毒药,是因为在二十一世纪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除草剂杀虫剂,二十一世纪极少再有让百姓断了一年收成的虫灾。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过世界的人,比起大曜国这些人自然视野开阔一些,提出新颖的观点并非她的功劳,她不想要慕容元洌的夸赞。慕容元洌只当她生性淡泊,便顺着她的意思绕过这个话题,聊起了去陈吾郡的事。……翌日。一大早,慕容元洌照例虔诚的给阿簿上香,之后便离开寿王府,去找镇国公商量让其延缓行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