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客讲话很聪明,什么事情都朝张家死人身上推,一句身不由己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说来说去都是老黄历,我明知他用这一招也没办法拆,因为张家确实是一个很麻烦的部分。
关于张家我不敢说摸了个七七八八,顶多知道一半,张海客有一件事倒是没骗我,那就是张家的秘密实在太多了,能接触到的都是核心人物,偏偏这些人在跟汪家的斗智斗勇中嗝屁了不少,导致秘密体系非常不完整,现存的张家人都在为守护秘密奋斗,可谁也不知道这些秘密究竟是什么。
作为张家的免费劳动力,&ldo;张起灵&rdo;继承了秘密的一部分,但是闷油瓶到底知道多少我并不清楚,我已经过了会好奇一切的年龄,我希望他脱离这一切自然不会再去追问,万一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些小秘密,跑的不见人影,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海客说我想象力丰富,也没见他叙事能力加强,说了半天我总结就是一句话,闷油瓶主动找他商议要事,有一件很重要的、可能会决定张家人未来生存的大事即将发生。
跟张海客扯了一通皮,他车轱辘话来回倒,就是让我去问闷油瓶,说只要闷油瓶点头,他就把所有事都告诉我,闷油瓶不点头他不敢说,他怕有命说没命回香港,我不能把他朝火坑里推,闷油瓶看着蔫巴巴的,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
我心道管我屁事,我又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还发火,我就没见过他感情上有过什么大波动,要是真发火我倒真想看看。
张海客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我再如何威逼利诱完全不为所动,就猫在那儿拼命喝茶,水都烧了几壶。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全浪费在他身上。
算算时间,我晾了闷油瓶几个小时,闷油瓶属于那种抓包必须当场问,久了准保不认账的类型,别越晾越油,得抓紧拷问。我在张海客这里呆了这么久,他也拿不准张海客说了什么,正好趁他俩没通气诈一诈闷油瓶,说不定能诈出点什么来。
日子还是要过的,我总不能因为这一次就把闷油瓶扫地出门,他既然为了&ldo;私事&rdo;专门去找张海客,说明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虽然他瞒着我,被我发现了也没有特别着急,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如此,如果是必须要处理的事情,我可以出一份力帮帮他。
大小张还是很老实的,我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我下去的时候他们还坐在休息室,面前摆了一堆瓜果零食,张铭吧唧吧唧吃的正欢,王盟一脸紧张的守在门口,看到我来了松了好大一口气。
张铭不知道多少天没吃饭,腮帮子塞的满满的,还招呼我一起吃,说这些都是免费的,两三句的功夫朝我手里塞了三个苹果。
我把这只傻狍子交给王盟,让他带着还给张海客,别自己给跑丢了。我则带着闷油瓶到前台开了一个工作间,我的原则是谈这种事不能在家谈,更不能带回家。
跟闷油瓶谈话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平时还好,一旦正面交锋就不行了,黑瞎子说的对,这种人自带压迫感,学都学不来,他往那一坐整个房间气氛都变了,即使你知道他可能只是在发呆,还是忍不住冒冷汗。
我正酝酿着怎么开场比较强硬,让他知道这次混不过去必须老实交代,没想到他先开了口,一开口就差点把我气死:&ldo;吴邪,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rdo;
他说话的语气有一丝微妙,这点微妙让我不由好奇起来,我在闷油瓶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也许在他心里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一直用一种长辈的心态看我胡闹,长辈不需要向孩子交代自己的行程,也从来不觉得孩子能够帮得上自己的忙。
他未必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经历过什么,我的种种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或许他才是我背后的那个如来佛祖,我做了什么他都清楚,只是闭口不提,他不在的时候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他,等他回来了我才发现还是跳不出他的五指山,猜不透他的想法。
换做以前面对这样的闷油瓶,我只会叹一口气然后就随他去,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他,连一个朋友的身份都是自封的,若真的放任他走了,顶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他,然后唏嘘一把他的人生。
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有足够的立场知道他未来的每一步,因为那是要跟我一起渡过的,我不知道闷油瓶还能活多少年,我只知道我能活的时间太短,我未来的每一分钟都计划好要跟他一起度过,不舍得浪费一点点。
我本来以为他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不一定,闷油瓶未来的人生计划里可能根本没有我,或者有我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他的部分我连边都摸不到。
我尽量心平气和的道:&ldo;小哥,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是你我现在既然决定要一起过日子,你总得给我交代一下,你骗我算怎么说的?你也知道你做的那些事都很危险,万一你真折哪儿了,你告诉我,我也好有地方捞你去啊。&rdo;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用他黑漆漆的眼珠子使劲盯着我看,我差点给他看心软,只好假装喝茶,低头又道:&ldo;我不信张海客说的话,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告诉我,你要是需要什么帮手,我给你找,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要小看我,真的,我现在能帮你,你要多少人手我都能给你找来。&rdo;
&ldo;吴邪。&rdo;闷油瓶略略探了身体过来,轻声喊我的名字,他的声线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ldo;有些事只有张家人能做。&rdo;
这就是彻底把我踢出这件事去了,我盯着他的眼睛,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的瞳孔漆黑一片,里面看不到我的倒影,我道:&ldo;你再说一次?&rdo;
我当然听得懂他说的话的意思,我只是不懂他这话背后的含义,他是心疼我,不希望我掺和,还是在告诉我手不要伸的太长?现在倒会说劳什子只有张家人能做,可他别忘了,当初把我拉进来的手里就数他的那只伸的最长,现在我练出来了他倒后悔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我的心头,我不是一个很容易无力的人,因为我从没有习惯有力,哪天做个事不费劲自己都能惊喜半天,会有这种感觉足可见面前这个人对我的影响有多深。
经过这些年的磨练,我力求不被任何一个人左右心情,力求不去信任任何一个人,只有闷油瓶是个例外,可惜我剥开皮肉劈开骨头给他保留了我最后一份信任,还是换不来他对我哪怕半分的真心。
我不是受不了骗,只是受不了到了这个份上,还被他骗。
闷油瓶的小动作很少,他总是最大程度上的精简自己的动作,力争拳拳到肉,说话也是如此,虽然简洁却很有力,句句都戳在我心上:&ldo;吴邪,有的事情只有张家人知道,也只能张家人去做,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你不要管,三个月以后我会回来的,如果我没回来……&rdo;
&ldo;滚你妈的!&rdo;我一听这后半句铁定不是好话,脾气压都压不住,立刻就爆了粗口:&ldo;别他娘的在这给我扯淡!什么回来不回来!我不管你怎么回来!你他妈现在告诉我你要到哪儿去!&rdo;
闷油瓶倒没有隐瞒,直接道:&ldo;香港。&rdo;
行,张家人的大本营,香港未必是他的目的地,说不定只是一个中转站,这也不能算骗我不是。
从张铭伪装成坎肩来我家的频率来看,闷油瓶在这大半年里一直和张家有联系,过年那几天保不齐也是去了香港,张海客说是私事,什么私事能持续大半年的时间解决不掉,到现在甚至要闷油瓶要去三个月。
联想到闷油瓶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我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汗毛都要竖起来,有点紧张的问他:&ldo;你去干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