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眼皮沉得很,抬不起来,但意识比身体先清醒过来,反应过来是陈非誉在说话。
陈非誉又轻轻地问了一遍:“俞白,睡了吗?”
俞白眼睛还没睁开,但他翻了个身,面向陈非誉:“怎么了?”
陈非誉趁俞白没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先伸手捂住了俞白的眼睛。
“你闭着眼睛吧。”
俞白又打了个哈欠,陈非誉为了捂他眼睛,半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俞白终于清醒了点,他撑着陈非誉的肩膀,问:“你要干什么?”
陈非誉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就在俞白以为陈非誉又要什么都不说,困意再次来袭的时候,陈非誉说话了。
他问俞白:“你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讨厌我吗?”
“嗯……”俞白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被陈非誉捂得更紧了。俞白没有推开陈非誉,他靠在床头,用笃定的语气说,“不会。”
陈非誉深吸了一口气,他靠着俞白的胸膛,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
“怎么会?”俞白张口就说,“你那么好。”
“我不好,俞白,你不知道我有多坏。”陈非誉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我今天其实特别想把那盆汤泼到陈一恪和许一荻的身上——但是我没有。我说,我明白的,谢谢您。”
“我特别讨厌那个假装出一副很懂事的样子的陈非誉,他每天都在撒谎,像他那样的人,撒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顺利的把开头的话说出来,陈非誉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我有时候照镜子,看到镜子里面的那个人,都觉得他太恶心了。假如一个人对着喜欢的东西不能说喜欢,对着讨厌的事情不能说讨厌,最擅长的事情是按照普适价值标准,扮演出一个优秀的人——你说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存在?”
“我一直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陈一恪和许一荻,再也不回来。但我发现,陈一恪和许一荻根本就不在乎我去哪里、回不回来。不论我是拿年级第一还是倒数第一,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你用了全部力气想要去报复,最后发现,你所在乎的一切,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这样的人,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把烟头摁在胳膊上,都感觉不到痛。”
俞白被陈非誉捂住了眼睛,他看不见陈非誉的表情,但身上其他的感官在夜色里变得更加敏感。
他能闻到陈非誉身上柠檬味的沐浴露香,他能听到陈非誉语气里的委屈和无助,像受伤的动物幼崽一样的呜咽声。
俞白抬起手,他看不见,摸索着伸手触碰到陈非誉的脸。
俞白的手先摸到了陈非誉的下巴,他的手指微微上抬,就落到了陈非誉的嘴唇上。陈非誉的嘴唇很软,俞白像被海妖蛊惑似的,轻轻地在上面按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指又沿着陈非誉的鼻梁,摸上了陈非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