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为表亲近,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赵羡词依然感到很不适,连忙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藏在衣袖里,作揖道,“魏老爷谬赞,小子不过无名竖子,做些小生意,当不得如此虚名。”
魏毅还要说什么,轿中的秦牧云暗中瞧见这一幕,当即变了脸色,从轿中施施然下来,走到赵羡词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赵羡词暗自松了口气,低声问她,“你怎么下来了?”
秦牧云不说话,只是手指不住地擦着刚刚魏毅摸过的地方,像是安慰又像是生气。
魏毅眼睁睁看着轿子里走下这么一个神采迷人的女子,都看呆了。赵羡词十分不悦,把人往身后拉了拉,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几声道,“魏老爷,小子此来,其实是想请您去参加福隆楼的开牌仪式,不知您可有空赏脸?”
魏毅回过神来,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不由叹道,“想必这位姑娘就是赵公子的意中人了吧?怪不得看不上我女儿了。”
魏毅这几日才从杨家得到消息,说和赵康相好的那位姑娘恐怕身份不一般,他因此才不敢怠慢赵康,不然,一个毫无根基的青年,哪里能劳动他魏毅大驾,亲自来迎?就叹道,“今日小兄弟前来,魏某还想邀你入府详谈,顺便见一见小女。青梅那孩子,虽然比不上名门之后,但也是相貌出众人尽皆知的,南省不知道多少好儿郎想成为我魏家的女婿呢。不过现在看来,果然梁媒婆说的没错,赵公子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了,真是可惜!”
尽管一边叹惋着,魏毅的目光还是没能离开秦牧云。
秦牧云心中愠怒,侧过脸去,不让他看。
赵羡词自然也发现了,愈发把秦牧云往身后挡了挡,努力控制着不满道,“魏老爷若是有闲,还望于月中前往福隆楼一聚,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完就紧握着秦牧云的手回了轿中。
直到两人离开,魏毅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一想到刚刚那女子的形貌,真真是让人见之忘俗。他这才真正打消了让赵康成为女婿的念头,看那二人情意绵绵的模样,怕是没戏了。
然而,轿子里的赵羡词还没生气,秦牧云就冷了脸,“你出去与人交往,都是这样交往的吗?”
“什么?”
秦牧云就抬起她的手,示意刚刚被魏毅摸手的事。
赵羡词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他们当我是男子,有时难免会有些肢体接触。”
秦牧云脸色更难看了。
赵羡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其实她也很厌恶被这些男子接触,可她要抛头露面,要和男子谈生意,就免不了这种情况。一开始,她也很恶心,感到不适,可渐渐地,也只能选择接受。见秦牧云面色不愉,只好勉力劝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云儿,我——我没办法。”
秦牧云久久不语,半晌,却觉得鼻尖发酸。她知道赵羡词没办法,也知道赵羡词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尤其陌生男子。这种接触对赵羡本身来说,就是折磨。秦牧云忍不住握住她双手,轻声道,“羡词,你——你跟我回扬城好不好?”
“回扬城?为什么?”
“在扬城,没人敢对你动手动脚,羡词,我……我能保护你!”秦牧云话没说完,自己脸先红了。
赵羡词怔住片刻,叹气道,“云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但依靠别人,总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我根本不可能放下我家在南省的产业,就是我真的跟你去了扬城,你又能护我多久?”
“我若是男子身份过去,可能不用你动手,秦伯父就能把我逐出扬城了。我若是以女子身份过去,你觉得,你爹娘会不会把我们两个都嫁出去?”赵羡词摸了摸她的脸,“没用的,你保护不了我,云儿,若不是靠着你家的势力,你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那些势力是你爹的,若是不依你爹娘,我们还是无依无靠。真正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你明白吗?”
秦牧云怔怔的,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赵羡词看着她的神情,就有些不忍心。
要不是死过一回,到死她都不会明白,所有能依仗的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只有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能当护身符。和真正能拿到手里的东西相比,这些前进路上令人不适的接触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可是——”秦牧云还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说起。
赵羡词却心里暖暖的,笑道,“云儿,我明白你是担心我。但……这些没什么的,真的,”她说,“你看,我现在能自己抛头露面做生意,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整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等着嫁人。和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相比,现在吃点苦又算什么呢?你今天还说呢,本事没练好之前,不能怕吃苦。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受点委屈是应当的——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委屈,他们当我是男子,并未有什么龌龊心思。倒是你——”
赵羡词有点说不下去。她知道秦牧云体态风流,相貌风度都是一等一的迷人,在这个女子很少上街的世道上,秦牧云出门受到万分瞩目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因为秦牧云是女子,一个姑娘家,就难免会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男子对她生出龌龊心。赵羡词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憋闷的紧——哪怕是被臆想都不可以!秦牧云是她心里最干净的一处柔软,她容不下半点对秦牧云的玷污。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