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警戒性极高的人,发现是她,才收回了对她的钳制,咖啡的香气四溢,伴随着路征的声音:“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瞥一眼她湿透的衣襟,当即一皱眉。蒋薇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白衬衣湿成半透明,好不尴尬,“我……”话音未落二人耳边就传来敲门声,门一直是虚掩着的,紧接着响起的,是秘书的声音:“路总?”说着就要推门进来。蒋薇慌忙指一指自己,她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见人?正当她要开口时,路征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对门外的秘书说:“我在这儿睡会儿,你别进来了。”秘书已然离开,路征随即也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这个女人却仍旧愣愣地看着他,目光明明灭灭的像是令人迷蒙的霓虹。“蒋小姐?”蒋薇被他唤醒了似的,目光忽地一颤,可就在路征以为她会像上次四目相对时那样赶紧起身躲开时,她却是一抬下巴就吻住了他。如此猝不及防,路征呼吸狠狠一滞。这是一个震撼至极却也短处至极的吻,当路征反应过来时,这个女人已经飞也似的跑开,转眼已无影无踪,只留路征一愣看着面前敞着的大门,不知是该皱眉头,还是该回味那柔软的触感。对于这个吻,双方都很默契地只字不提。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她的实习期就快结束,招标案也已尘埃落定,明庭以绝对优势胜出。这个大好消息将在不久后的周年酒会上正式对外宣布。实习生们纷纷感叹:“咱们这次实习真是赶上了好时候,有幸见证重点项目上马,还有幸参加周年酒会。”蒋薇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毕竟周年酒会的临近意味着她离开明庭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对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的那点坏心思,恐怕也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这多多少少会让人沮丧。“对了,蒋薇,你想好周年酒会上要穿什么了吗?”“没。”她满脑子都是对某个男人的那点贪欲,哪还有心思去想要穿些什么,周年酒会安排在工作日晚上,蒋薇穿着上班时的职业套装就去了,一到会场才发现所有人都是锦衣华服,同事们也都趁着下班回家换了身漂亮衣服来。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当他们的老总挽着一位娇艳欲滴的美人现身会场,蒋薇今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一身行头有多暗淡无光。“路总竟然带了女伴来!”“那女的是谁?”“蒋薇,你认识那女的吗?”蒋薇俨然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假装没听见同事的提问,拿起盘子就躲到自助餐区。所有人都在忙着社交,只有她一个真的把注意力全投注在食物上,坐在最角落的桌上闷头吃着,脑子里却是乱糟糟,最终只能摇摇头,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逼自己去认同这样一个观点:陷在单恋里的人,都是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的,她不必为此感到羞耻。余光瞥见服务生正走进,她伸手就来:“请给我一杯水。”服务生把水放在她手边,她端起喝了一口,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一斜便看清了是谁正站在她身侧。哪是服务生?明明是她的老板。蒋薇当下就被水呛着了,放下杯子,一阵止不住地咳嗽,缓了缓之后“噌”地就站了起来:“路总!”路征扫一眼她的餐盘,眉梢眼角浸染了些许笑意:“你很饿吗?”蒋薇瞥一眼这一盘的狼藉,心虚地笑一笑。见她手足无措地站着,路征只得示意性地拉过椅子:“和我说话没必要这么拘谨,坐。”蒋薇只得挺直了腰坐下去。听他说:“你是不是请你父亲出面帮明庭的忙?”突然提到这件事,蒋薇不由得睁大了眼看他。他该不会要怪她擅作主张吧?毕竟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或许根本不屑于她的帮助。这么说来也对,不需要她父亲插手,他也一定能拿下这个项目。一时之间蒋薇想了特别多,担忧地抬眸看他,他却只是很客气、但也很疏离地微笑:“替我谢谢你父亲。”蒋薇在他的笑容之下恨不得拍自己那总是胡思乱想的脑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成熟的、早已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商人,哪会跟她一样,有那么多愣头青似的傲骨?话已送到,路征这就准备要走:“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说着,微微一颔首,这就要掉头离开,蒋薇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揪紧了,此时此刻她仿佛彻底顿悟了表姐对她说过的那一席话。这个男人是一座看似温柔但冷酷至极的冰山,她如果不能用全部的热情融化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头也不回……蒋薇猛地抓住他的手,想也没想就朝露台走去。不少人撞见此幕,或满脸不解地望着这二人消失的方向,或窃窃私语地交换着彼此的惊讶。但这一切都被隔绝在了通往露台的门后。露台上,只有风声,以及蒋薇急促的心跳。她松开了他的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蒋小……”蒋薇打断他:“我喜欢你。”露台昏暗的光线不足以掩盖他眼中的诧异:“什么?”“我、喜、欢、你。”她说得那么坚定,一瞬间令路征险些忘了面前站着的只不过是一个十分不成熟的小丫头片子。路征足有一分钟的沉默。“我比你大整整十岁。”这就是他想了一分钟想出的答案?蒋薇倍感惨淡地笑笑:“你还不如直接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拒绝反倒更能让我死心。”路征也笑笑:“那你喜欢我什么?”“不知道。”她倒是答得十分坦荡,苦了路征,被她闹得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我欣赏你这种简单粗暴的表白方式,但是,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同龄男孩子,更不是橱窗里的洋娃娃……”蒋薇几乎是扑过去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他。她甚至还不知道要如何深吻,就已经如此斩钉截铁:“这是我第二次亲你,我从没对别人这样过,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是认真的呢?”路征无奈地叹口气,她哪是在亲他?分明就是撞过来碰一下嘴唇就了事,撞得他牙龈都发疼。仿佛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她也确实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般扁着嘴。路征抬起手,几乎要摸摸她的发顶了,最终却调转了方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这儿风大,进去吧。”她愤愤不平地看着他,猛地一咬牙,掉头就往里跑。看着她的背影,路征忍不住扶额,小姑娘应该是放弃了吧,这么想着,松一口气的同时,仿佛又有一丝丝的……失落。路征摇摇头,随即也往里走。回到灯火通明的室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往他这儿瞅,他今晚的女伴是父亲为他介绍的对象,也不怪全家人都在为他的感情着急,他上一次恋爱……仿佛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失眠尚有药可医,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动心,那几乎可以被归类为绝症了。犹记得父亲那句怒话:“你不会还等着那个炎凉吧?人家连孩子都生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就是因为死心了,彻底死心了,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无法投入进一段感情中去的地步。从几乎可以说是遥远的记忆中回到现实,司仪正在讲解下一个环节:“在场的男士可以竞标任何一位女士作为舞伴,竞标的钱将作为善款,归入明庭旗下的慈善基金会。”在场男士们跃跃欲试,女士们也都翘首企盼,路征回到今晚的女伴身边,问她:“想不想跳舞?”“不用了。”出于一贯的绅士风度他这么问,其实他更乐意像现在这样遭到她的拒绝。也许是露台的风刮乱了他的部分理智,也许是小姑娘那蛮横的吻残留下了疼痛,他如今沉下心来欣赏男士们踊跃抬价的场面,借此摒除某些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