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曲千靥没有坐在巨石之上抚琴,而是在茅屋前头的石凳上仔细地思考着石桌上头摆着的棋局。
方才外头的情况她能用幻镜瞧得一清二楚,可落在棋盘上头的棋子却没有丝毫停留,淡定的,就像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慢慢的,想不出下一步应当怎么走,便阖上了双眼,可脑子里出现的却不是什么棋局,往事一件件地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他们呀,也曾策马同游,也曾对酒当歌,侠肝义胆,仗剑歌行。
后来,不知怎的了,便越行越远了。
两个人的人生,有两种情况,一是两条平行线,从生到死都没有任何瓜葛;另一种是交叉的线,在羁绊之后,越离越远。
织天阁覆灭时,他拉着自己的手劝道:“千靥,你知不知道,练习这本《毒典》对你的身体到底有多大的伤害,你这是在害人害己!”
“只要你放弃《毒典》,天高地阔,任我们遨游!”
曲千靥第一次狠狠地甩开他的胳膊,用一种对待陌生人的语气冷冰冰道:“我曲千靥什么都能放弃,唯独师祖留下的《毒典》。”
织天阁已经没了,她又怎么忍心让这《毒典》也掩埋在历史的尘土之中?
他无奈,语气中已多了几分失望与不耐:“千靥,难道……难道你非要将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高兴吗?”
曲千靥抬头,满眼震惊,别人在背地里骂了她那么多次妖女,她何时在乎过?可今日,今日她最喜欢的人在她的面前说她人不人鬼不鬼?恍若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她的胸膛,亲眼瞧见自己最信任的人把自己的心给活生生挖出来,摔在地上,踩碎。
“呵……哈哈哈哈……”她笑,笑的满目苍凉,“是,我是妖怪,我人不人鬼不鬼……”双手扶在身旁的椅上,一瞬间,化为焦木。
“阿姐。”少女倚在门框之上,忧心忡忡,明明同她一样的眉眼,却眼含薄雾,生出几分惹人怜爱的样子来。她的眸子里盛着春夏秋冬,尽管是一对双生子,妹妹同姐姐的性子却大不相同。
曲千靥是与毒蛇为伴的妖女,曲千蝶是纯洁天真的神女。
“阿姐莫要再如此执念了,研究《毒典》,终究会让你变成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毒物的。”不知为何,平日里她最宠的妹妹,到此刻面孔竟也如此丑恶,剑带寒光,一个“滚”字说的干净利落。
“我是妖女,那你便同她在一起吧,反正我俩生的一模一样,正合你意,不是吗?”手在还未抚上曲千蝶的脸时便被南无涯狠狠甩开,“曲千靥,你这个疯子!”
原来你已厌恶我至此了么。
我的的确确是个疯子,一个不知道死心的疯子。
十里红妆,曲千蝶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后面问自己草药的小姑娘了,织天阁覆灭后,解情司应运而生,仅仅六年,成了能够同当年的织天阁并列的门派。而曲千蝶,也将成为南无涯的妻。
烛影摇红,灯火缱绻。她坐在角落把盏,静静地听来人说,新郎同新娘有多般配。每听一句,就像是在自己的伤口上划上一刀,一抬头,正巧对上身着喜服的他。
原本她可以将两人的往事一一道来,像那些客人一样,讲一讲,让他难堪。可她没有,只扯起一抹笑,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相望,早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