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到的黑暗里,有无数人沉默地推动着地球运转而不被世界改变。祝随春回想着今天的一切,她瞥眼宋欲雪,又开始想,如果有一天,她面临和吴语同样的境地,又会怎么抉择呢?她果然是做不到啊,做不到只是眼睁睁看着罪恶在危害了她的世界以后还继续肆意人间,做不到再去考虑大义。她会选择像吴语一样,不择手段,只为了完成“自己正义”的结果。哪怕伤害别人。祝随春的眸光黯淡了些许。宋欲雪说的没错,可法律总有遗漏,而遗漏里,有着那些蛀虫玩弄钱权留下的窟窿。-祝随春周末终于弄完吴语这事,得空回了学校,这刚一进宿舍,和于皎打了个照面,这丫就扑上来抱着她哭了。祝随春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哭。那往祝随春衣服上蹭脸的架势,都快让祝随春怀疑这丫就只想过来用她衣服擤个鼻涕而已。然后,于皎一个劲道歉,语无伦次,祝随春说没事。她和宋欲雪都清楚了,吴语知道于皎是c大学新闻的是因为那个妇女儿童机构。她和里面的一个社工是好朋友,看到了合照,又恰好发现是自己关注的美妆播主,就将计就计了。于皎只是吴语的计划里的一环而已,就算没有于皎,也会有别人。但于皎还是内疚,她内疚得不行。那么多c大的学生和老师就因为她被骂了。她当时还和祝随春她们争执。她有什么用呢?人怎么这么复杂呢?祝随春把她环着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哄她,“皎妹,别哭了。这不能全怪你。”于皎抽泣着说,“那还是有一部分怪我。”……是这个道理。“所以现在怎么样了?”于皎问。祝随春把她所知道的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于皎,“警察立案了,张克被拘留了。但是据说他要请律师走法律程序。等开庭吧?吴语直接认了罪,看她态度好,判了一年有期徒刑。不判不行,大那边非要个说法。”祝随春说的这些事不过就发生在一天而已,于皎却感觉如此漫长。她的每一秒等待都是凌迟,特别是当祝随春告诉她真相以后。她开始不断地怀疑自己。她真的有成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应该有的基础素质吗?她真的可以做到吗她真的,喜欢新闻吗?和人打交道,还要不断地辨别真假。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身心俱疲。更何况,还要随时警惕同流合污。她好怕,怕自己成为自己现在不屑和讨厌的人。她不要。她为什么要读新闻专业呢?于皎想不出答案。好像就是分数差不多了,又觉得足够的理想化,就来了。可她这俩年,不过浑浑噩噩。东西没学多少,炮友倒是多得很。于皎从祝随春的怀抱里抽身,有点害羞地蹭了蹭眼泪。她这俩眼睛还是头回跟龙王发大水似的,还是在祝随春和蔡梦还有kiki面前。虽然蔡梦和kiki都在自己床上装死,一个屁都不敢放。专门留空当儿给她俩在这矫情。扑哧。越想越觉得搞笑,于皎自己都笑出声来。“富贵啊。”于皎说,“我这两天想了好多。”她看着祝随春的眼睛,看着这个在军训时就被她一眼盯上的好姐妹,“我想退学了。”祝随春被吴浓搞得现在听到退学俩个字就觉得头大。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退学?就因为这事?”于皎点点头,有些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但也不全是。这就一□□吧?我觉着我自己真不适合这个。我也没觉着自己学到啥东西了。我给你说老实话,掏心窝子。你要让我说北京哪儿的酒吧怎么样,我保管给你报菜名似的说完。可这新闻——”于皎耸耸肩,扯动嘴角,“我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我跟你们不一样。”于皎自暴自弃地说,“我就是从小有点小机灵,什么事虽然都不拔尖,但是也不落下风。考了个c大新闻系纯粹是因为分数到了。我也愁什么就业,我爸一早也说了,这书你爱读就读,不爱就算了。”祝随春想起自己的过去,她又何尝不是呢?初中高中都只是积极废人而已。偶尔心血来潮会说出努力的话,找到自己的目标,可是睡了一觉就乏力了,没意思了。懒惰是她的原罪。能够走到今天,靠的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的小聪明而已。不像蔡梦和kiki,都是脚踏实地努力的学霸。她高三那会,为了鼓励自己,都快把什么励志故事名言警句背得滚瓜烂熟了,可还不是屁用没有。她焦虑,担忧,却又无从下手。浑身有股想要努力的劲儿,却没有努力的实质。不甘心啊,不甘心平庸。但是事实平庸。c大完全是超常发挥,她自己都没想到。然后填报志愿时,她妈说,家里挖煤有的是钱,不愁养老,选你喜欢的专业吧。于是她一眼看中了新闻。“你能理解我吧。”于皎问。祝随春推她,笑着说,“咱俩大哥别说二哥,都一样。”只是碌碌无为而庸常的人。但宋欲雪正在改变了祝随春。于皎却被现实击溃了。“我觉得你遇到宋老师挺好的。”于皎感叹,“这事也真的,我就说不出来有多感谢你们。”于皎拉着祝随春的手,把一个黑色编织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反正新闻我是不想再学了,也不想再混日子了。打算花个一俩年到处走走。我爸的钱嘛,不花白不花。哦,对。这手链我这两天心焦的时候编的,就给你了。你给我好好戴着,你毕业戴学士帽的时候我还要回来凑热闹检查呢。”“这么快,就决定好了?”祝随春摩挲着手链问。于皎挑眉,“有钱能使鬼拖磨,更别说这点事。你不在的时候我都跟梦崽还有kiki道过别了,就等你回来,再陪你睡一晚——”“喂!什么叫睡一晚!”于皎笑嘻嘻,“这不是大家一起在寝室睡觉嘛?”于皎虽然经常和蔡梦互怼,但一年半年下来还是有感情的。舍不得了,自然把人叫成梦崽了。kiki就更别说了。“我不在了。你得替我好好保护kiki。”祝随春还没说话呢,那隔壁铺就传来止不住的抽泣声。这下不得了,于皎自己也两眼沾泪了。“哭什么啊你!田琪琪!”于皎三步做两步走过去,掀开床帘,踮脚捏了把田琪琪的脸蛋,“你们春哥比我会打架呢,放心。”“打算去哪儿?”祝随春看着他俩闹,眉眼含笑,等她俩停了才开口问。“这个嘛——”于皎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岑医生说她今晚再挑挑,让我等着。”哇哦。祝随春看着于皎夸张地比着口型。“你干嘛啦!”于皎有点害臊。“你和岑医生,在一起了?”于皎瘪瘪嘴,“没呢,她那老女人。算了,我于皎也不是什么需要承诺的人。这也挺好的。她还辞职了,说陪我出去逛逛。”其实于皎和岑漫这事,她俩自己都理不清楚。于皎昨天情绪崩溃,想找祝随春,但又怕打扰她。转手给岑漫打了电话,刚好岑漫没值班,闲得无聊,就把于皎约出来喝酒吃夜宵了。于皎把一堆破事给岑漫说了,岑漫倒是不在意,说什么不想搞新闻就不搞吧,又没人会瞧不起你。该撤咱就撤,你志不在此,那就换个地方。这句话一下就让于皎醍醐灌顶。岑漫嫌弃:“再说了,反正你把把你宠得跟个二级残废似的。”“喂,你说谁呢!”于皎佯装生气。“谁应说谁。初中了都不会自己扎头发,啧。”于皎笑得乖巧,“可你还不是给我扎头发。”还替她换了好多花样。那时候于皎就怀疑岑漫把她当成芭比娃娃了,每天都赶着过来给她搞整发型,弄得她那段时间,真的,不摆了,那真的是一个花枝招展。每天走学校路上都有人盯着她,上课老师点她都不叫名字,都说什么,那个满头辫子的,对,就你,别看了。起来回答问题。或者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