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凡烟日夜照料着,又有长公主灵丹妙药药养着,加上柳卿云本就不弱身子骨。柳卿云下床日子硬是比苏凡烟预料还早了几日。
这一日,柳卿云醒早了些,天才蒙蒙亮,许是多日养伤榻,睡时间总比醒多。好了些之后,精神头足了,却是怎么也睡不长。
柳卿云起得身来,也未唤使女,随手披了件长袍便出了卧房。先是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多日浑浊,本想练练身子骨,谁知一动那伤口就疼揪心便作了罢,转身朝书房走去。刚踏入书房门,柳卿云便愣住了,喃喃叫了声:“爷爷……”
柳鹤童坐书桌后,一手撑着脑门,目光无神盯着桌面正出神。听得声音,抬头望去便是柳卿云那张面如纸色小脸。
一时间爷孙俩都沉默了下来,对峙望着心中思量却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柳鹤童见那小身子板微微颤抖,横眉一皱,终究是心疼,道:“别傻站着了,烟儿说你伤刚好些。”然后又亲自拿了软垫来,扶着柳卿云慢慢坐下。
柳卿云本就有些心虚,抬头又瞧见柳鹤童霜白两鬓,眼窝子深凹还泛着青色,心中是难过。哑着声道:“云儿知错了,爷爷莫要再担心,日后……日后定不再惹事。”
柳鹤童见她很是诚恳,呵呵一笑道:“云儿不怪爷爷?”
柳卿云摇摇头,道:“爷爷养育云儿长大成人已是艰辛,云儿吃这些苦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况且,云儿也是真心想守着将军府,这是云儿家。”
柳鹤童眼眶一热,竟是被那句“云儿家”给触了心,不自禁拍了拍柳卿云肩头,多日阴郁也一并消散了去。不论外如何打拼天下,英雄豪杰,心底始终有后那一道抹不掉温暖,便是家和家人。柳鹤童也明白,柳卿云这孩子将来不可能有家人,将军府是她后故里。所以他一直可怜这孩子,可那日还是下了狠手。
柳卿云见他面带愧色,知是心疼自己所致,便急忙道:“爷爷莫难过,云儿那日确实是混了,怪不得爷爷。”
柳鹤童转头望了她半响,又是一阵心酸,这孩子果真是长大了,居然反过来安慰自己。可饶是这样,柳鹤童加难过,他老了,但当不得什么。日后这孩子受委屈,可比现多多。
见此无效,反而让柳鹤童面色跟加惨淡,柳卿云无奈唤了句:“爷爷……”
柳鹤童转过身抹了眼睛,转回身笑着拍了拍柳卿云小脸道:“老夫这是高兴,我家小儿终是出息了。”说罢,便笑着出了书房。
柳卿云一脸莫名怔了半响,才露出一丝苦笑。若是宫中事儿给柳鹤童知晓了……柳卿云想着便打了个寒颤。
听闻爷孙俩和解了,萧尹提着酒就上门来道贺了。柳卿云却盯着酒杯两眼发馋,苏凡烟坐一旁笑一脸温和。终是整坛酒都下了萧尹肚子,柳卿云气嚷着要去宝府楼海吃一顿,苏凡烟只一句话便打消了她念头,她冷冷道:“小爷一桌烟儿定要收上万两黄金,不然白白糟蹋了这半月来药材。”
自打这次,又养了十来日,苏凡烟每日都换着汤药给柳卿云送来,而且非得盯着柳卿云喝完才离去。只一次中途走开了会儿,再回来时满池塘鱼都翻了肚皮。苏凡烟气跺脚,嘴里狠说着再不送来。次日还是送来了,那汤里却加足了药材,黑乎乎一蛊,光看着就叫柳卿云背后直冒冷汗,再也不敢把汤药往池塘里倒了。
养了一个月伤,柳卿云便重回了仗院,金吾卫同僚们自是不会放过她,加上柳卿云酒虫也犯了,便痛痛喝了个畅。苏凡烟见她回岗第一日便喝满身酒气回来,气一张秀脸煞白,把醒酒茶往那混人手里一塞,连夜回了宰相府。
柳卿云端着洒了半碗醒酒茶愣了半响,只得苦笑。
一日巡过长乐宫,柳卿云换了岗便想着该去长公主那走上一遭。早从苏凡烟那得知,宫中之事多亏了长公主才不至于惹出大是非来。于情于理,她都该去道声谢。
等着内侍通报期间,柳卿云理了理衣冠,见内侍回来便跟着进去。
单柔清见那人还穿着一身禁卫服便过来了,望着那人脸只觉比先前清减了许多,让她起了身,又唤柔月端来早准备好药膳。倒不是她算着柳卿云今日会来,而是日日都准备着,知这人伤刚好些,喝茶还是有些伤身。
柳卿云见端上来居然是药膳,心中一颤,也不推辞,乖乖喝了个干净。单柔清自小就对她上心,里外均是细心周到。这下叫她心中愧疚。
“叫长公主费心,臣惭愧。”柳卿云真心道。
宫中两人均是显得生分些,单柔清虽知如此心尖还是一颤。面上却依旧柔柔道:“中郎将也曾说过,本宫只护你一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