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朕很疲倦,没力气往下说了。”成桓翻了个身,这一回他真的沉沉睡去。
江莫忧却醒了一晚上。
次日成桓仍照常上朝、处理政事,与平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是午间便传来消息,说成桓去御湖边散步,碰巧遇上正在垂钓的苏家小姐,两人便攀谈起来,足足聊了一两个时辰。
江莫忧听后只是冷笑,碰巧?还真是巧!这位苏无袖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看来她必得小心应对了。
江莫忧一向很少下厨,这回却亲自动手做了些糕点,准备晚间给成桓送去,用心意打动成桓。她提着竹编的小笼一径来到太仪殿,却见苏无衣也冉冉过来。
苏无衣款款行了礼,和煦道:“娘娘又来看陛下么?”
“正是。妹妹你呢?”
苏无衣掩袖轻笑,“我么?我来接阿袖回去。”
江莫忧尚未明白“接”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就见苏无袖笑容满面地从殿里出来,这回她忽然识得礼数了,屈膝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态度也大方了许多,娴熟得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江莫忧面目森寒,“谁许你进去的?不知道陛下处理政事时最不喜人打扰吗?”
苏无袖毫不惧怕,落落大方道:“是陛下准许的,娘娘若是不信,只管进去问陛下便是。”
这女的是要上天呀,江莫忧几乎气炸了肺。她哼了一声道:“听闻苏姑娘方才在湖边垂钓,不知收获如何?”
“自然收获颇丰,”苏无袖神神秘秘地笑起来,“民女不但钓到了鱼,还钓到一条大鱼呢!”
苏无衣早亲热地挽住她,“阿袖,别说这些废话了,走,跟姐姐回宫去吧,姐姐命人给你做了好吃的,有肉也有鱼。正好,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两人大约等不及回宫,路上就密密地交谈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没控制好音量,总有那么一句两句传到江莫忧耳里,譬如“皇上对你好不好呀”“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呀”这一类的话。
她们的本意大概就是刺激江莫忧,这下子不成功也难。江莫忧勉强抑制住一腔怒火,咚咚地朝台阶上走去。
小团子忙迎上前来,不待江莫忧发问,他便主动汇报起来:“那位苏姑娘和皇上是在御湖边撞见的,两人聊了许久,苏姑娘又说脚麻了,因御湖离太仪殿最近,陛下便请她过来歇歇。”
江莫忧冷笑道:“她既然脚麻了,想必连路也走不动了,莫非还要陛下背她回来?”
“这倒不会,陛下乃万金之躯,况且苏姑娘并非陛下的妃妾,陛下自然不会做招人话柄之事,”小团子瞧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干笑道:“实不相瞒,是奴才将她背过来的。”
“哼!”江莫忧略觉舒服了些,径自朝殿里走去。
成桓仍旧埋头批阅奏折,他还是那个勤政爱民的君王,但不知还是不是那个好夫君呢?江莫忧袅袅上前,将蒸笼放下,温婉道:“陛下,都到这会儿了,臣妾估摸着您腹中饥馁,特意带了些点心来,供您解饥。”
成桓的态度仿佛很不自然,换做平时,他一定会吩咐先放在那儿,等忙完手上的事再说。可是这当儿,他却立刻掀开蒸笼盖享用起来,一边露出谄媚的微笑,“这是你亲自做的吗?真好吃。”
当男人在外头做了亏心事时,总是会对家中的老婆孩子格外亲热。江莫忧越发冷笑,“陛下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嗯?”成桓疑惑地抬起头,嘴里还衔着半块糕。
“我是说,那位苏姑娘有没有承认她便是您认识的故人?”
成桓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坦诚的,他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朕每每问起从前的事,她总是设法移开话题,朕也是无可奈何了。”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呢,她知道如何成功地吊起一个男人的心思。倘使她直截了当地否认了,或者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成桓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热情。可她偏不,她懂得保持适当的神秘感,只要这个谜团一天不解开,成桓就一天挂在她钩上,像一条濒临干涸的鱼,任由她掌控生死。
江莫忧看着窗外灿烈的阳光,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冬天来临了。
那之后成桓与苏无袖在一起的时间与日俱增,与江莫忧在一起的时间则越来越少。苏无袖也不知是懂得什么妖法,总能恰到好处地来一场邂逅,天下哪来这么巧的事,成桓不管走到哪里,总能与苏无袖碰巧撞在一起,好像是天生的缘分。这么一来,宫里不免多了许多神神叨叨的议论。
成桓往良宸殿也去得多了,虽然不曾在那里过夜,每日里总要去个一两回——自然不是去看苏无衣的,苏无衣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而是去瞧她的堂妹苏无袖。人人都说,这位其貌不扬的姑娘已经牢牢抓住陛下的心,只怕很快就要入主后宫了。
江莫忧如今门庭冷落,虽然成桓晚间仍旧来这里歇息,却是可怕的同床异梦,来了也说不上几句话,还不如不来。耳里听着宫里的各种风言风语,她更是心急如焚。
容心也急,江莫忧得宠的时候,她作为皇后身边的首席女官,人人都得敬她三分;如今皇后失势,连她的地位也不如前,尝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滋味,偶然的落魄便会使人深受打击。容心劝道:“娘娘,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您可不能再坐视不理,必得想个法子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