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放任不管才是他该有的态度。
她已经适应了加大药量带来的副作用,不会再受到外力干扰造成的不良影响。
那些一直没精力处理的干扰信息也是时候好好归纳整理,回到原位。
“唐遇礼,你不觉得这段时间,你管我管地有点多吗?”周旋单手撑着铁架,一副随时都可能跳下来的样子,“潮生送来的那份雪梨汤,是你授意的吧?你也太不会找人了,还没问几句就被我诈出来。再先是不惜自我牺牲出卖色相劝我回来,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
注意到他脸色有些难看,周旋心里那根来得莫名其妙的刺终于绞进皮肉消失不见了,甚至连刺入的创口都没留下。
“你究竟是闲得慌,还是善心又发作没地方用了?”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悠散着一股恶劣的调笑,“或者说,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唐遇礼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用一种非常平和几乎淡然地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目光看着物理层面身居高位的她。
依旧是那幅无欲无求的寡漠神情,丝毫没有因为她尖锐到带有侮辱性质的言语而感到预想中的愤怒。
只是仰头默默看着她。
有一瞬间,周旋以为唐遇礼说不定被她给气蒙了,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是情理之中。
她心知肚明,自己说的话对一个体面自重的人来说有多伤自尊。
他的一番好意被她狼心狗肺地曲解成这般下流滥情的诡辩,他一定很后悔一开始和她扯上关系。
也许他正在心里狠狠骂她,骂她不识好歹没有感激之心,骂她是个自私卑劣的二流货色。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横插一脚,他依旧是那个众人眼里清心寡欲高高在上的小唐僧师傅。
是以,那句话说完之后,周旋一直在等,等唐遇礼一气之下将手里的东西全部砸向她,但一想到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克制情绪堪称古板的优雅涵养,她又觉得,或许把东西摔在地上才是他最出格的发泄方式。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连呼吸也没有出现隐忍之下的紊乱。
很奇怪,明明她才是被仰视的那一个,可周旋分明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出一丝自下而上的垂视。
这种打量无关高度,而是来自心灵层面的维度俯视。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旋忍无可忍,她很难克制自己的脾气,尤其是在面对唐遇礼的时候,总是容易被他一个毫无意味的眼神看地心惊肉跳。
必须做点什么。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发泄胸口几乎压垮心肺的阴暗情绪。
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从铁架上跳下来时,男人终于肯开口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字字清晰的声音冷地掉冰渣子。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唐遇礼始终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姿势,一瞬不漏地注视着周旋,似乎要将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和动作都刻进脑海里,当作一面耻辱镜时时刻刻勉励提醒自己。
周旋动作一顿,先是盯着他看了眼,然后扯唇轻笑一声,“那再好不过,实在是你最近对我好的有些过头,很容易让人心生误会。没有就最好,免得我老是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
他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害怕到避之不及的地步吗?
然而唐遇礼还没来得及对不该关注的重点细想,就听周旋继续说道:“既然话都差不多说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当然别误会,只是字面意思的喜欢,就像苗苗喜欢蝴蝶、上位者爱权、成年人喜欢钱、房子是一个道理,因为没有或拥有地不够多,或者知道自己可能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所以产生近似乎喜欢的渴望,说到底都是为了满足建立在物欲上的贪婪,砸在手里三分热度,腻了就会被抛弃。”
“所以,不管你现在怎么想,喜欢还是讨厌,觉得我是自作多情也好,多此一举也罢,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打发时间玩玩可以,不要对我动真感情,也不要试图用怀柔政策来感化我,我早十几年就不吃那套了。”
“我不是迷途的扁舟,不需要你来渡我。”周旋冷冷道。
这一次,周旋毫无保留地把内心深处所有想法都说了出来,一口气说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心灵都在这种彻底的发泄下变得无比松快酣畅。
她一向坦诚相待,在和盘托出后,唐遇礼决定敬而远之还是其他什么,要怎么样都随便。
但她已经把利害关系和相关后果无所隐瞒地告知了他,如果在明知过程乏味、结局凄惨的情况下,他还是不知所谓继续对她做些不清不楚的事,那就不要抱怨她没有事先打过招呼。
没有人会放着一块垂涎已久的唐僧肉在眼前晃来晃去而不吃,那种人不是蠢笨就是能力不够。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全看唐遇礼怎么选,不过,周旋不认为他是那种蠢到往火坑里跳的人。
譬如此刻,他的清醒和决绝,即使早有预料,在亲耳听到的那一刻,周旋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为他喝彩。
“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再恬不知耻地凑上去,和犯贱有什么区别?”他沉声说。
被她贬低地一无是处,现在更是连最后的尊严体面都要彻底撕碎。
这种傲慢无礼、以玩弄他人为乐、沉浸在低级趣味中的人,除了平添难堪和羞耻,根本不值得他耗费心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