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经过的吧?”虞长乐道,“告诉我嘛!”
阿蓝被他缠得没办法,用爪子把他的脸推开,喝道:“行了行了!我告诉你。”
“沈家彻底确立第一世家的位置,是在三十七年前。钟家覆灭,则是五十四年前的事。钟氏覆灭后,天下有长达十年的混乱期,许多史实就是在那时湮灭的。
“在混乱的第十年,沈渊渟作为沈氏家主带领沈氏步步为营,用了七年确立了琅琊沈氏如今的地位,此为大背景。”
阿蓝说的这些,虞长乐只知道个大概,没有确切的年份概念。这样一说,虞长乐才反应过来,在他出生的十六年前琅琊沈氏才确立了第一世家的地位,这个第一世家确实是太新了。
“钟氏原本不会这么快走上末路。”阿蓝叙述这段旧事,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原本虽已在走下坡路,但毕竟底蕴还在。且当时的钟家主也有心改变,清理风气,其两个儿子也异常优秀。”
虞长乐会意:“就是那钟氏双子?”
“是。哥哥名为钟忆,弟弟名仲恺。钟忆潜心修炼,不问世事;弟仲恺则为钟氏少主,广交豪杰。且二人从无沾染纨绔习气,被并称‘双璧’,外界视其为振兴钟氏的希望。”阿蓝顿了下。
一直到这里,故事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虞长乐不禁问道:“那后来呢?”
阿蓝眼中浮出一丝讥嘲和怜悯:“后来,先是老钟家主忽染急病,醒来后记忆竟时好时坏,无法料理事务。仲恺尚且年轻,临时做了家主;却根基太浅,无法服众。
“仅仅如此尚且有转圜余地,然而在一年后的世家盛会上,钟忆却不知为何当众走火入魔,使盛会成了屠戮之典。此事传出,天下震惊。
“据说钟忆在这之前就有过一次心魔入体,屠戮一事出,便瞒不住了。后来钟忆似乎是自刎而亡了。”
一个天才却传出这等丑事,落得个自杀收场。虞长乐一时失语,道:“未免……太倒霉了。”
不知该说是前几代的报应都集中在了钟氏最末一代还是如何,钟家这一老一小当真十分倒霉,衰落速度堪比流星过空。
“还有更倒霉的。”阿蓝道,“仲恺也许是受打击过大,在之后几月的某次除魔中失了手,连同他带的几个手下一起全军覆没。
“他身为家主,除魔本不该亲自动手,但当时钟家上下一片混乱,治下请愿交递上来竟无人去领。仲恺才亲自出马,人手还没带够。他一死后,钟家直接土崩瓦解,先是分裂各自为政,后彻底覆灭。”
真是倒霉得不知该如何形容了。一任家主在除魔中丧生,不说举世罕见,至少也能作为谈资新奇一阵了。
“相比起来,沈家是好运过了头。”阿蓝语调中的讽刺不加掩饰,“你可知,当时提出要杀那两只大妖取魂的门生是谁?”
虞长乐摇头。
阿蓝道:“此子名为沈厌。”
“沈厌?!”虞长乐猛然失声道,又意识到现在是晚上,只得压低了声音,心脏怦怦跳得厉害,“那不就是沈家主沈渊渟吗?”
“当年许多世家子弟都在秀荣钟氏求学,那时候沈家还是琅琊当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青州和并州接壤,沈厌拜入钟氏做门生,再正常不过了。”
虞长乐皱眉,道:“这位沈家主的性子……似乎有些偏激。”
“偏激”都是很委婉的说辞了。
“那是沈厌还不足二十岁。”阿蓝说了一句,听起来像在为沈渊渟辩白,但语气里含着微妙的讽刺:才不足二十岁,就已经有这样的思想。
“那时门生都唯钟氏双子马首是瞻,沈厌如此出挑受青眼,就是因为他对钟忆的敬仰可说到了狂热的地步。”阿蓝的语调更讥讽了,“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钟氏双子早已陨落,他却做了天下世家之首。”
阿蓝说完了,转过身道:“时候不早了,快睡。”
“嗯……”虞长乐听了这一场过往风云,却反而睡得很香甜。一夜无梦,好似冥冥之中有母亲在庇佑着他一般。
*
正月初一,云销雪霁。雪已停了,金色的阳光照着积雪,灿灿光明。
院子的雪中落满了红色的鞭炮纸,有一股喜气洋洋之态。虞长乐起个大早,把敖宴和沈明华都拖出来:“走走走,我们去给先生们拜年!”
章自华先生有家室,已经回家了。但六桃先生和浣纱先生还留在书院,现在应该在明志殿。
去明志殿的途中有一大片梅林。红梅映雪,晶莹可爱。
“人间离别易岁时,只梅枝,勿相思。”沈明华晃着折扇感慨道。他别的不会,风雅事物是一套一套的,可惜不受他爹待见。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