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侯府
外头侍立的丫鬟们噤若寒蝉,全都缩着脑袋恨不得捂着耳朵,大气不敢出的听着厅里头传出的尖声叫骂和低低的呜咽声。
正厅里,温侯爷端坐上首,面色黑沉,身子僵硬,搁在桌案上的拳头青筋暴露,面无表情的望着昌华公主面色狰狞的尖声叫骂,随即视线微移,目光落在昌华公主怀中垂着脑袋,木然的温馨月,低垂的眉眼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浑身的阴郁之气却是愈发浓重。
温侯爷此时心中只余浓浓的无奈,间或夹杂着丝丝的羞耻愤怒,可瞧着或愤怒或沉默的二人,他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儿,眼睛瞥到昌华公主眼中浓浓愤恨,却是徒然化成一声长叹,身形也弯了许多。
正烦恼间,面前就忽然出现一杯茶盏,耳边一个低低的声音,道:
“爹,先喝杯茶吧。”
温侯爷循声望去,便见他儿子温允浩立在身侧,眼含担忧的望着他。温侯爷心中一暖,对着儿子笑了笑,抬手接过茶盏,低头抿了几口,温热的茶盏顺着喉咙流过胸腔,淡淡暖意溢过四肢百骸,温侯爷闷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压抑微微轻泛了些。
这时,正问候洛凌渊的昌华公主,利眼一瞥,恰好看到温侯爷垂眼宽茶,心中本就高炽的怒火蹭的一下直冲头顶,头脑嗡的一声,想都不想的厉声怒道:
“月儿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你到底当不当月儿是你亲生女儿?”
说着,一下子起身,疾步上前,“啪”的一声,抬手将茶杯挥落,细碎的瓷片散落在地上,厅里猛的静默下来。
温允浩眉头抖动了下,眼角瞄了仍垂着脑袋的温馨月,眼中晦涩难明,视线回转,到底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而温侯爷最是愤怒时候已经过去,这会儿怒到极致反倒是冷静下来,眼帘微抬,望着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的昌华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淡声道:
“公主何必说这气话,想要如何,公主直说便是。”温侯爷只觉得口中满是苦涩,倘若温馨月不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会担忧为难,怒其不争呢?本想着女儿在南夷守寡,太过孤苦,特意求了圣上松口,送她回来好教他们能亲自看顾,好歹往后有个安稳前程,可这才过了多久,就闹出这等丑事?他教女不严,又能如何?
昌华公主抚着胸口,瞪着眼睛,面皮因着怒气而微微颤抖,毫不犹豫的尖声道:
“自然要那兔崽子赔礼道歉,言明月儿无辜,为女儿澄清名声。”
闻言,温侯爷弯了弯嘴角,眼帘微垂掩下眼中疲色,面色寡淡的问道:
“若是他不愿呢?”
“不愿?”尖细的嗓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昌华公主气得直喘粗气,猛啪桌案,震得桌上茶杯轻轻弹跳一下,高声怒道:
“他敢?他凭什么不愿?纵容下仆当街毁坏月儿名节,这等无理行径,便是告到皇后那里,也该罚他磕头赔罪才是。”
昌华公主一脸的理直气壮,看的温侯爷下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告到宫里?温侯爷深吸口气,压下不甚平稳的呼吸,尽量用淡然的口吻道:
“公主要去告燕亲王世子?您要怎么说?用何种罪名?”难不成要跑到宫里头喊自己女儿当街拦下燕亲王世子,有“要事”商议?这话能摆到台面上么?当别人都是傻的么?
昌华公主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转头看了眼黯然神伤的女儿,立时怒气回涌,义愤填膺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那洛凌渊性子跋扈,意图污蔑月儿名节不说,竟派了个奴才,登堂入室的到我西昌侯府耀武扬威,实在可恶至极。”
“……”温侯爷嘴巴蠕动了下,瞅着昌华公主气红的脸颊,却是满满的无力,想要解释什么又觉得很是没有必要,且不说论皇室血统,燕亲王府更近一遭。单论手中实权,燕王府又岂是西昌侯府这般的花架子可以比拟的?只燕王府世子洛凌渊统领的神机营便是圣上心腹中的心腹,这些公主心中怎会不晓得?尤其,这事儿……他们家明显不占理,圣上、皇后又怎会偏帮西昌侯府?
瞅着温侯爷低头默然的模样儿,昌华公主就来气。她最是看不得他这副窝囊样子,要不是他不顶用,人家敢光明正大欺负月儿么?心中恶气翻涌,昌华公主忍不住推搡了下温侯爷的肩膀,瞪眼道:
“你倒是说话呀?我说的不对吗?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该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