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重新关闭,轰焦冻两手撑在木桌上,手指交叉并拢,道:&ldo;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暂时未能找到能够证明你杀害了藤原惠里的作案证据,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清白的。&rdo;
眉目清秀的警官单刀直入地叙述起来,声音毫不留情地撞进绿谷出久的耳膜,倒让他恢复了点人气,还能分出些心思,觉得对方那嗓音,像是冬夜里的寒冰。
事实上,但凡和轰焦冻关系稍微融洽些的同事们,都不止一次的流露过对他默然而机械的声音的恐惧,那声音像从极北的风暴穿过山洞呼啸而来,却又被巨大的冰山压着,因此只发出些许沉闷的共鸣,也如阴雨天的穿堂风,让人浑身作凉起来。
轰焦冻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嫌疑犯心里跳脱的思维,面色平静地继续道:&ldo;你大费周章地杀害同居了两年的女友,却又最终报案自首‐‐噢,请原谅我把你假设成犯人,这纯粹是为了方便你和监控室的大家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rdo;
虽是这样说,警官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歉疚的表情,只用着诸如宣读&ldo;行为准则一百条&rdo;那样的公式化的声音,一字一字地&ldo;读&rdo;道:&ldo;你坚持要自首,不外乎三种情况。第一,你亲手杀害了藤原惠里,通过一些手段营造出她自杀的假象,然而这个方法很困难,要瞒过所有的法医,还不能出一点差错,除非你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否则几乎不可能做到。当然我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毕竟对于那些混吃混喝的工作人员,可不能给予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信任。&rdo;
监控室的大家听到这话,有些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后知后觉赶来&ldo;瞻仰&rdo;前辈审讯过程的小助理,到这也不禁捏了把汗。在&ldo;一句话得罪一群人&rdo;的这种方面,轰警官和那位局长倒是像是亲生父子,绝不可能是捡来的。
&ldo;第二,你通过某种手段指使藤原惠里自己了结生命,这些手段可能是威胁,可能是别的,或者你们根本想好了一切,要通过她自杀来获取什么利益‐‐类似保险金那种东西‐‐但藤原惠里死后,你忽然良心发现,决定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说实话,我不觉得人类会蠢到这种地步。&rdo;
轰警官的嘲讽技能并没有辜负小助理的期望,仅仅两句话,讽刺对象已经上升到全人类的地步了。助理望向那个少年的眼神里不禁带了些可怜的意味。
轰焦冻说话的同时,一直暗中注意着对方的反应。面对不同类型的嫌犯,审讯时需要使用不同的态度,像这种闷葫芦一样的人,只有激怒他,才能得到具有价值的信息。
然而即使是面对这样尖锐而傲慢的态度,嫌犯依旧没有动怒的表现,仿佛习以为常,若不是轰焦冻死死地盯着,差点就漏掉对方的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是什么……同情吗?
察觉到的瞬间,轰焦冻的大脑嗡的一声,平白多了一丝烦躁:&ldo;那么还有第三种可能性,&rdo;他尽可能冷静地说道,&ldo;藤原惠美确实是自杀,但出于某种原因,你选择了顶罪,以此掩盖一些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在你看来,你&lso;英雄&rso;般的行为倒是为了保护逝者,是不得不做的&lso;牺牲&rso;‐‐我说的对吗,绿谷先生?&rdo;
少年突然被点名,浑身震颤了一下。他抬头对上轰焦冻的眼睛,又连忙移开,徒劳地张了张嘴,一时竟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人称词。
&ldo;我……&rdo;
短暂的寂静后,监控室的同事们惊讶地发现,轰警官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他们前所未见的耐人寻味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一层玻璃的原因,轰警官的表情倒像是在笑,不是平时那种为了应付而做出的表情,而是真正的情绪,那笑里仿佛是轻蔑,仿佛是讥讽,又仿佛是……怨恨?
只一瞬的停顿,轰焦冻的神情恢复如常,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年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肯定句,下了最后的通牒:&ldo;无论你用了哪种瞒天过海的手法,罪行终会败露,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会找到证据,依法逮捕你。&rdo;
轰焦冻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句:&ldo;如果真的找到了证据,还请轰先生用像今天一样的果断,作出最公正的判决。&rdo;
轰焦冻缓缓回过头,少年的肩膀向下微微塌着,身子骨像是一手就能捏碎的脆弱,偏偏神情是那般的固执,眼瞳里燃烧的,是此时的轰焦冻尚且无法看明白的情绪,赤红的,烧的轰焦冻没由来的烦躁起来,只记得嗤笑一声,摔门而去。
&ldo;……拜托你了。&rdo;
少年的双手在阴影里攥紧,弱不可闻地喃喃道。
☆、「三」
冰箱里除了一层罐装的啤酒,空荡得像是普通的储藏柜。轰焦冻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从便利店的塑料袋里拿出两盒速食三明治,合上了冰箱门。停顿良久,又重新打开,拿了一罐啤酒出来。
壁挂电视机旁的橱柜里,摆着高高一叠赤红的证书,是轰焦冻工作以来收到的奖励。短短两年,从小警员一路晋升成为直辖市市局的大队长,已然是警校的一界传奇。
啤酒罐被打开,发出&ldo;啪&rdo;的一声,气泡们争先恐后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