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听得李义转醒,不由得眼中一亮。
章邯排开众人来到李义跟前,正欲说话,却突然想到什么,向着左右的士兵命令道:“你们先下去吧,记住,封锁陈仓失守的消息,切不可让民众知道。”
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自己主政咸阳时日尚短,民心远远没有归顺。而反观刘邦,却是在入秦之时善待百姓,深得秦人拥戴。若是一旦这个消息传开,那必定会造成民心浮动,产生一些很难预料的后果。
“遵命。”士兵们也知道轻重,向着章邯行过礼,连忙关上门走到了外头。
待得屏退左右,房内只剩下韩谈始成嬴颖三人,章邯这才俯下身子,准备详细询问李义情况。
还不等他开口,李义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来,满脸羞愧道:“大王,末将无能,丢了陈仓全境,请您责罚我吧。”
闻听此言,章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李义冷声道:“失却守地,临阵脱逃,责罚一事我自然不会忘了的。在此之前,我要你把陈仓发生的事情都详细告诉我,或许能将功赎罪也未可知。”
“多谢大王,末将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脱罪。”看到章邯如此说,李义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但他的语气却十分坚决,看来是的确十分自责。
随后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众人都知道,他终于要切入正题了。一时间,韩谈、始成、嬴颖三人都来到了章邯身后,全神贯注等着听李义说说陈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末将自从数月之前,得蒙大王赦免,并委以重任前往陈仓,而后征发当地民工,建造工事,营修防务,日日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怠慢。
陈仓之地远离咸阳。故而陈仓之民不知大王仁义,普遍对大王有敌意。但大秦积威已久,民众向来驯服,末将所在之时,虽有怨言,倒也相安无事,不曾有反对之举。”
闻言章邯脸上不由得露出无奈的表情,的确,自己的威望在咸阳还行,再远一点就不管用了,民众之所以没有反对,完全是被秦律驯服久了。
“数日之前,末将收到情报,一乡民暗中收购兵器,意图谋反。因为之前流入民间的兵器太多,所以这些兵器的流动,我平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几个乡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故而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派出陈仓县丞等当地官员前往处置,也没有向大王报告。”
章邯点点头,李义如此处置也并无不妥之处,区区几个平民自然不值得兴师动众,只是后来如何演变到现在这个情况,却让人意想不到了。
李义看看众人,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下去。
“当日陈仓县丞县尉统兵前往平叛,不出两日便告捷归来,我也不疑有他,只是将此事忘在了一边。不想数日之后,这一股反贼竟死灰复燃,而且人数越来越多,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且这些贼人不似平民,作战行军皆有章法,我几次的攻击都被他们击退。
其实贼众并不甚多,但陈仓军大多被我安排于陈仓道上修筑工事,故而无法及时驰援。末将无法,只得紧闭城门,派人前往咸阳求援,自思拖得一两日,两路援军便可到达,自然可解这包围。”
说到这里,李义的面孔突然扭曲起来,双目也投射出愤怒的火光。
“当天夜间,我有一心腹探得消息,暗中向我汇报。原来此番叛乱,组织者竟是汉王刘邦的人——虽然陈仓道已被重兵守卫,但小批部队还是可以混过来,这一次的叛乱,就是他们煽动乡民干的。
而陈仓县的县丞县尉一干人等,更是已经全被敌军收买,故而谎报军情,让我放松警惕。此刻这只是先头部队,刘邦的大军估计已经整装待发了。”
“哼,我就知道肯定是刘邦捣的鬼!”
章邯不由得勃然大怒,自己原以为这一段时间刘邦一定会安心发展,却不料对方竟不按套路出牌,打了自己个措手不及。
他身后的韩谈和始成也是满脸苦色,根据二人之前的判断,刘邦只是想偏安一隅罢了,谁料得到,己方还没去找刘邦的麻烦,对方却欺负上门了。
“李将军,你真的能确定,那就是刘邦的人在捣鬼?或许有人假托刘邦的名义呢?”韩谈还不死心,又专门问道。
李义看看这个老者,虽然不知道他是何人,但能和始成站在一起,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当下恭敬道:“此事千真万确,确系刘邦所为,刘邦手下大将樊哙,此刻已暗中潜入陈仓,攻城的部队就是由他指挥的,这乃是我亲眼所见。”
樊哙!章邯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露出出神的表情。
现在樊哙尚是刘邦手下部将,并不出名,韩谈等人可能不知,但自己却很清楚。,个屠狗之辈,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这……”
听了李义的话,韩谈顿时不淡定了,他想不出来刘邦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准备进行诸侯乱战?
章邯摆摆手,示意始成噤声,而后又向李义询问道:“那陈仓是如何失陷的?章平现在到底如何?”
这是现在众人最关注的问题了,其余人听到章邯的问话,也自觉地闭上了嘴,连忙竖起了耳朵,等着李义的回答。
李义脸上满是沮丧之色,黯然道:“我虽得知敌人的阴谋,但已无力回天,不待我前往追捕县丞等人,他们已经率先发难。当夜三更,城内四处火起,城门也在慌乱之中被人打开,城外的军队掩杀进来,陈仓守军几乎没进行什么抵抗,就选择了投降。我实在是无法可施,只得带了几个随从趁乱逃出城去。
而章平将军,他到来之时,乱军已经掌握了陈仓县城,趁夜一番伏击之下,也将他击得大败。章平将军撤退途中与我相遇,他为了让我尽早回来咸阳禀报军情,不惜带着残部返回陈仓抢夺战马。而后我在他们掩护之下,得以冲出重围,但章平将军却被敌军隔开,眼见是逃不掉了,我只能弃下他,独自一人逃回咸阳。”
李义说话间,面上带着无比悲戚的神情,众人也都是沉默不语。从李义的叙述中,他们能想象得到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章平为了让章邯及时得到情报,情愿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倒真的不失为一条汉子。
听李义介绍完情况,章邯缓缓起身,站在大厅当中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除他之外,其余人也都是各有所思。韩谈看看章邯,又看看李义,心头不由得浮起疑惑。
既然章邯之前就指派李义前往陈仓经营,那摆明了是要防范刘邦,可要是说章邯心怀警惕的话,此刻又怎会被人搞了突然袭击。章邯这个人,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不过他倒想看看,章邯究竟会如何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