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六哥的车马远行,一阵阵风卷起暗红深黄的落叶,七皇子发现,连他也说不准,到底六哥是真的庸凡,还是过于早慧,提前数年就看清了要如何低微自贬,才能走到一生平安这普普通通的结局。
如今皇城内,还能威胁到太子的,就只剩三皇子和七皇子。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越来越难以撼动,这六年来,三皇子并未放弃,七皇子也多次暗中助力,才又与太子周旋这许久。
可昨日,仿若历史重演,太子不在殿上,□□却齐齐发难,指责风浣公主远嫁和亲后,边疆平定不及两年,该是时候等来风浣公主为驸马诞下子女的消息,却等来晴天霹雳,风浣公主突然乔装潜伏在商队中出逃。
有大臣弹劾三皇子,指驸马调查一番后快马传信,指责正是三皇子暗中怂恿风浣公主,辱两家名节,毁边地和睦,要真如他所愿挑起战事来,必又是他出征,得胜归朝后好向圣上邀功。
弹劾三皇子的官员们呈交驸马的快马传书,言十日前风浣公主以商队打掩护离开了部落营帐,而这支商队与这条商路支线,最初就是三皇子提出建立、七皇子督办连通的。
另有大臣提及,公主尚在宫中时,就与三皇子、七皇子尤为和睦,公主当初出嫁,也是万般不愿,恐怕这次是早有预谋。
“圣上,因为三个小儿女的一时任性,就要坏了边地长治久安,千里之堤决于蚁穴,万万不可啊!”
圣上当时就脸色就沉下来,看着三皇子,一语就击中要害:“你可知此事?”
三皇子跪地陈情,拿出风浣公主书信,其中详述夫家苛待,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圣上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回朕的话。”
七皇子在一边看了,方才知道,为何太子选中了这件事来打击三哥。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皇室家事,往大了说,是江山不稳,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却有一重罪,三哥怎么也逃不过去了。
他绕过了父皇。
三皇子此时已经跪伏在地,声音中也没了生气:“儿臣,知晓。”
如此,已无可挽回。
“风浣当初新婚未久,就曾上表要回家省亲,朕没有应允。”圣上忽然拿起手中的折子一下子摔在三皇子身上,“朕难道不知道她想回家吗?!”
圣上勃然大怒,令堂上所有臣子都齐齐跪下,所有人都屏息不语。
胸口剧烈地起伏,深深咳嗽了几下,圣上抬手推开了身旁宫人端来的茶,接着道:“可她是朕的女儿,是这个帝国的公主。她该过什么人生,轮不到她决定。”
圣上没有再多说什么,恢复面无表情的神色,责令三皇子即刻启程,将风浣公主中途截住,送归漠北,今后商队商路诸事,转交太子督办,纠察涉事人等,不可再兴风作浪。
针对三皇子的处置,简简单单,却让人心凉。
“送风浣回去以后,不必再回都城。南诏又有异动,你去协理驻防吧。”
听到处置竟然如此严重,七皇子刚开口道“圣上——”,要为三皇子求情,就听到三皇子已经领命:“谢主隆恩。”
明里暗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只剩七皇子一个障碍要剪除了。
半年后,三皇子在敌军一次突袭包夹中率部断后,身中数箭,战死沙场。噩耗传来,章先生报至七皇子书房,当时正是子时,万籁俱寂,七皇子在阅览政务所涉资料书册,忽见章先生匆匆敲门进来,心中已预感到三分。
得了噩耗,七皇子面无表情,只是双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
他看着摊开一桌的书页,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三哥自幼身强体壮,力能扛鼎,又久经战阵,我曾亲眼看他背上挨了数下斧削,三支箭贯穿肩胛,纵使那样,还是从鬼门关回来了。突袭包夹?身中数箭?死人说不了话,要我怎么信?”
章先生低头,似乎也有相似猜测,但他和七皇子都知道,没有证据,多说无益。
七皇子仍然死死盯着桌上的书页,好像那里就藏着什么致命的秘密一样,死死盯着,声音愈发却越发平静,讲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我记事起,三哥就是那个刚正不二的三哥,看不惯太子,觉得太子隐隐有一股狠毒凉薄。三哥相信男儿当报效家国,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从小到大就是个硬脾气,不走捷径,也不卖众兄弟面子,独独风浣,是他唯一的软肋,什么事情,哪怕是他最受不了的风花雪月吃喝玩乐,风浣去讲,他就会答应来。
“章先生,你知道吧?风浣公主的祖父是父皇手下将领,父皇登基前就跟着父皇一起平定各地叛乱,一族百人,上至耄耋,下至弱冠,五十六人捐躯,满门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