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没有错。”邹成卓道,“我就是国之栋梁,我也定可堪中流砥柱之任。”
然后,他压低声音,用唾弃的口气,恶狠狠地说出一句话: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江旷星没有回答。
邹成卓冷笑,“你想不通吧?你以为,你就是人间表率,你以为,天下君子,都应该以你为榜样吧?
“不错,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曾真心仰慕你。
“你知道吗,如果你只是让我节哀,那我收拾收拾自己,没准还是能一直跟着你干,还是能一直信你那套圣贤教化。
“可你上表圣上,你让圣上为我加官进爵,让我成为天下官员的榜样。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交换。
“这天平,一边是我至亲的血泪性命,是她在霜冻中的忍饥挨饿,是她信我,以为我是她的盼望,信赖我会救她于危困。
“另一边,端着我的官运亨通,端着着我的声名远播,端着我头上这顶又高又重的帽子。
“这天平标着的刻度,就是密密麻麻,‘圣贤’二字。
“我就是从那时候起,看透了你,看透了你这种人,看透了这一切的荒唐可笑。
“我至亲死得越惨,我从圣贤这一刀刀刻度里得到的嘉奖就越多,我的帽子就越高、越重,我就越能平步青云,为圣上倚重,为朝野内外敬仰。
“您说是吗,江大人?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明白了:我不想成为这扭曲的一部分。我想做事,我的渴望和决心一点都不比你少,可我再也不想用你代表的扭曲刻度来衡量我自己。
“江旷星,你若不肯与我们合作,决意去死,你也不用担心身后一切。我必定成为国之栋梁,我必堪砥柱重任,我也一定会位极人臣,呼风唤雨,实现我心中盛世图景,到那时,我必竭尽全力,让世上再无以至亲换功名的丑事发生。
“什么圣贤,都给我去死吧。”
这洋洋洒洒一番大论完毕,邹成卓好像终于说完了全部要说的话,半晌,是江旷星打破沉默,黯然道:“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我看错你,可原来,你也错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