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也傻眼了,“老七这,是要去投荷池,毁灭证据,和他自己?”
江寻还在恍惚,呆呆跟着六皇子到门边,探出脑袋看回廊那端,只见七皇子在石廊上狂奔,朝着来人大喊:“先生!我这次把砚打翻啦,你快看你快看,我是不是很用功!满头诗书,胸有点墨!”语调中充满着欢快活泼的气氛。
当夜,七皇子被罚抄二十遍《论语》。
第二天交的罚抄里,十遍来自江寻,那方砚,再没还回来。江寻心中羞愧,不好开口,悄悄看七皇子书桌摆设,也没有看到他在用那方砚。
等到终于鼓足勇气一回,问七皇子能不能归还那方砚,七皇子立刻开始痛陈泼墨之日的狼狈创伤,江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七皇子却更开心,这之后江寻就没再问过,江府管家问起,从没撒过谎的江寻竟头一次因为七皇子撒了谎:“经过石廊时不慎,落进书斋外的荷池里了。”
☆、十五·青诗
如此数月,小打小闹不断,江寻不再刻意躲避总是能闹出点什么的七皇子,但仍不会跟着七皇子打闹,只是多多忍耐,于是一直没再出什么大事。
直到一日,七皇子又来闹江寻,说的话却特别不同:“小八,今天是我寿辰吉日,唱个曲儿给我听吧,好不好?”
江寻怎肯,他从小就被教导做一名正人君子,没事不要弄那些风花雪月、吹拉弹唱,由是摇头拒绝,斩钉截铁。
七皇子再三恳求,江寻也坚决不唱,七皇子赌气一般,扯过一张宣纸,几笔涂了个花,折成一顶帽子,二话不说戴在江寻头上,拍手道:“今天的花魁非我们小八莫属了!”众皇子哄笑。
江寻气极,扔了笔,数月的忍让至此破功,出手还击,和七皇子扭打,花帽被撕成一地狼藉,先生到了,众皇子看热闹起哄,一团糟糕中,谁都没发现先生已经到了门口。
一顿教训后,作为罪魁祸首,两人都被罚去石廊上站。先生气鼓鼓掩门,门关上前,刻意对江寻道,“江老有你这么个儿子——唉!”重重合上门。
站在朗朗读书声之外,江寻低头不语,许久,豆大一颗泪滚下来,像清晨花苞上胖胖的露。
还是那样,七皇子似乎已猜到了,候着这滴泪,好像舍不得江寻的泪砸到地上,刚淌过脸,七皇子已经笑着抬手给江寻拭去了,然后立刻被江寻一把推开。
七皇子摇头,“你啊,每次闹得动静大了点,被先生斥责,你就一定得哭,其实这有什么好哭?不用读书,两人在池边站在一起,还能看看枯荷听听寒鸦,我巴不得呢。你不这么想么?”
江寻皱眉,“有什么好的,皇子伴读是何等荣耀,我本该好好读书,为家门争光,而不是天天与你打闹,为你分神。”
七皇子听了,脸上却有藏不住的开心,有一阵不说话,只是不时看江寻一眼,然后忽然叹息般轻笑一声,“要我说,你别争光了,家门太多光也不是什么好事,江阁老一人争的也已经有些多了。”
江寻不解,七皇子也不深谈,拉着江寻跨过美人靠,挑了池边假山围起的一处小坡落脚。
两人站着,看荷丛和青石小桥,过了会儿,七皇子又往江寻身边站得近了点,自言自语一样低声道:“多好呀。”
江寻本来觉得七皇子说罚站好的话理歪得很,不想附和,却又因这一句“多好”,没由来地高兴,但到底还是抵不过心中羞惭,执意不理七皇子。
七皇子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诶!你看刚才飞过去那只鸟,脸上两团红,像不像你?”
江寻知道七皇子是努力在逗自己开心,可还是闷声不语。腰侧被七皇子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江寻抬手推开。
哪晓得这一推,七皇子竟朝一侧跌去,眼看要掉进水里,江寻伸手就拉住七皇子。
谁知七皇子反身两步和江寻掉了个位置,江寻跌向水面,心中一惊,“你——”,第二个字还没出口,已经蓦地被七皇子拉住。
七皇子一人被两人的重量拉扯,却稳稳当当,鹤立山石,一点不费劲似的。江寻瞪眼看着七皇子,还是底色凉薄,加上此时明眸映枯荷,更多几分意味难明,像有清秋的雾缭绕,缭绕许多没有说的心事。
七皇子粲然一笑,打破静止,“你真以为凭你这点书生力气,就能和我扭打啊?比武功,你可比我差多啦。”说着一拉,把江寻拉进了怀里。
江寻却被七皇子的话激了将,刚站稳就挣脱,认真铆足劲与七皇子过起招来。
何曾想,虽然积极进攻,但次次才刚出手,七皇子就已经跟提前猜到了一样,一定能轻轻巧巧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