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痛看向李白,手中动作停了下来,歪着头,杂乱头发后的双目,细细打量了李白一番,突然咧嘴一笑,口中吐出的气把一缕乱发吹得一动一动。
随即又把头歪向另外一边,浓眉倒竖,怒火喷涌,才又把头掰直,冷冷笑道:“你是何人?我找的是李白。”
李白闻言大为错愕,狂歌痛本来是个不苟言笑之人,此时见他时而呵呵傻笑,时而发飙大怒,又说自己不是李白,想必是疯了。
李白本意直接出手制服,但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出了端倪,反倒麻烦。
本想故意调侃一番这疯子,门外猛然冲进来一队官兵,一哄而上,将狂歌痛五花大绑。
一人使劲扇了他一耳光,骂道:“狗日的,跑得倒挺快,你再跑一个试试?”
狂歌痛吃了一耳光,却并不怒,只瞪着李白咯咯傻笑,再无半点平日里的威风。
一行人又打又斥,拽着狂歌痛往衙门走,只见他走出门外,朝着围观百姓脱下裤子,哈哈大笑,又急忙穿上。
“浊酒三两笑我狂,大雁飞去我高问,皆为懵懂初醒人,管他来世与今生。”狂歌痛摇摇晃晃,用蜀地口音高声唱着歌。
李白心中莫名刺痛了一阵,虽说坏事做尽终有报,但如今他这般下场,当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好在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疯了。
出神了片刻,正欲回去叫萧婉和贺章,忽听外面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更有几声女子尖叫传来,甚为可怖。
李白心中一凛,涌起阵阵不安来,来到门口看时,周身陡然剧颤,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但见狂歌痛躺在地上,周身不停抽搐,口中鲜血如泉喷涌,一团团黑气从身体孔窍中冒出来,片刻功夫便即不动。
此时此状,与那天夜晚在戴天山,狂歌痛手下来追捕自己和萧婉时,如出一辙!
李白后背冷汗直冒,此事绝非偶然,定是有人在他们体内种了蛊毒,而为何狂歌痛和他弟子发作时间不一样,便无从得知了。
众人见状,纷纷辟易,不敢上前,那一队军官也慌了手脚,丢了铁链,飞也似地跑了。
李白不再去看,急忙上楼,拉着萧婉贺章出了客栈,直奔青城山。
一路上时常有人讨论蜀云洞天之事,以讹传讹之后,说得更加离奇古怪。
或说那些人触犯了天神,被天雷劈成了灰烬,或说地面突然裂开,从中钻出来无数鬼怪,将死人活人吃了个干净。
出了雅州地界,来到成都平原,更有人说金翼雕王和一白衣少年联手,将蜀云洞天尽数诛灭,死尸被这一人一妖分了吃了。
萧婉体内蛊毒解了九成,和之前判若两人,一路上和李白谈笑风生,从诗书礼义到修行领悟,天文地理到古往今来。
贺章也听得津津有味,每每听到他们要说《史记》中的诸多英雄,便放下手中道经,听他们一人一句地说。
尤其到项羽自刎乌江时,李白吟了几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贺章更是心潮澎湃,又气又悲,问道:“项羽不会渡河回江东,重整旗鼓,再和刘邦打一仗吗?”
萧婉笑道:“若是如此,他就不是西楚霸王了。那司马迁也就不会写他了。”
贺章奇道:“司马迁是谁,编故事的人吗?”
李白轻轻一弹贺章额头,笑道:“他不是编故事的人,是写历史的人。”
贺章似懂非懂,想了片刻,问道:“那李白哥哥和萧婉姐姐会被写入历史吗?”
萧婉故作神秘道:“我们不会,倒是你这个满脑袋疑问的小道士会被写入历史。”
三人正说时,不觉已到了青城山,和一月前同样的巍峨高耸,青崖入云,但李白和萧婉的心境和之前都大不一样。
问了青城谷方位后,三人便从南边绕过青城县,转入青城山,越过半山腰,但见前面一条幽深宽阔的山谷,雾气缭绕,隐约能听见大江滔滔奔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