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自从被两个兄长从岳父家逼回来,就没得好儿。
先是父亲给她又娶了一房不称心的偏室,后来又因为他把新婚的二房赶出屋去,差一点又挨了父亲的鞭子。
想想从岳父家回来时,岳父曾叮嘱他的话,老三这会儿,只好忍气吞声,把一大堆的不如意,容忍下来,巴望着来年开春,再回到岳父家去。
好在这新娶进门的偏室,也不属鬼精鬼灵放荡的那类人,自从过了门,每到夜里,就规规矩矩,自个儿在炕梢躺下。除了晚上鼾声大了些,其他方面,还算老实。老三也不至于担心,会因为于丽华不在身边,打熬不过,在这个女人身上破了戒。
好歹熬过了冬季,惊蜇到了,大地角冻,万物复苏,新的一年耕作就要开始了。
三胖子心里爱情,也随着惊蜇的到来,复苏了。
整个冬季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思念着于丽华。可那种思念,怎能比得上蜇惊来时,来得更加猛烈?三胖子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更爱于丽华了!
年前,从岳父家回来时,岳父嘱咐过他,说等到来年开了春,就帮他和于丽华,盖起一套新房子,再置办几亩地,让他们夫妻俩支门过日子。
岳父说,到了那时,他们既然已经分家另过了,料他父兄,也不敢把他们两口子怎么样。父亲便是心里不高兴,也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地指派两个儿子,到他们于家门前跪着。
现在惊蜇到了,开春了,估计岳父这会儿,已经在帮他们盖新房了吧?这个时候,他哪能一个人在家里呆得住?怎么也得到新房场去看看吧?
合计了一夜,三胖子心里做了决断,明天就到三家子去!
一早起来,三胖子换上一件新衣裳,把旧衣服包进包里,到上屋对爹说,今天会上有集,他有点事儿,想到会上去一趟。
正是春忙季节,家里劳力又不凑手,这个节骨眼儿上,三胖子又来说他有事,要出趟门儿,老海怪心里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老海怪一下子想起了于丽华了,疑心老三这会儿,会不会去找于丽华?一转念,觉得不大可能。这新妇娶进门,都快小半年啦,也没见于丽华找上门来哭闹,也没再见老三往三家子那边跑,估计他们两口子,早就断了念想。老海怪便不再为他们俩的事担心。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节骨眼儿上,老三来说,他要外出一天,老海怪心里仍就不高兴。
放下饭碗,嘟囔道,“一个大老爷儿们,成天哪那么多事?眼面前,是什么时候了?急得找人都找不到,你可倒好……”
老海怪正要一口回绝了三胖子,转念又想,自打年前把三胖子从他丈人家逼回家来,这往日乖顺的老儿子,忽啦巴像变了一个人,成天邋邋遢遢,丢了魂儿似的,家里的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
干活儿时,也不再像从前那么肯卖力了,整天吊儿郎当,跟着老大一块儿出去干活儿,老大撮两锨土,他连半锨也撮不上,气得老海怪干瞪眼,却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会儿,要是拧着他,不让他出门,万一他要耍起魔头,谎称生病,就此不再肯下地干活儿了,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一点,老海怪只得忍着气,懑声懑气地应许道,“有事赶紧办完了,早点回来,爹都一大把年岁了,还得成天当壮劳力下地干活。”
见爹应许了,三胖子如漏网之鱼,急忙忙转身离去,回屋拿起包裹,往三家子那边去了。
这一冬天在家里憋着,简直把三胖子快折磨疯了,现在离开了这个家,真的像回归山林的小鸟,走路两脚像踩了弹簧,轻得要飘起来了。这种感觉,甚至连当年借口到南河沿放驴,去会于丽华时,都不曾有过。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三家子。
在村口,三胖子看见岳父家的长工老付,这会儿正赶着马车,从屯里出来。
见了岳父家的人,三胖子觉得亲性,迎上前去,乐颠颠地跟老付打招呼,“付老板,这是往地里运粪呀?”
长工老付为人敦厚,平日见了三胖子,总是笑着说话。
今天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见三胖子和他说话,老付却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问道,“吴家少爷,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老付这话,问得怪怪的,往常见了他,总要称”姑爷子“,今儿个却冷丁称”吴家少爷“。三胖子听了,觉得好笑,应声道,“上俺丈人家去呀!”
“丈人?”老付一脸疑惑地嘟囔道,“你现在的丈人,在哪儿?你怎么走到三家子来啦?”
听老付把话说得这么怪,三胖子止了笑,有点生气,“老付,你今儿个喝大了吧?怎么说起醉话来啦?”
老付见三胖子这样说,也生起气来,反嗔道,“谁喝酒啦?俺只是没闹清楚,问问你罢了,你要是不愿告诉俺,俺不问就是了。”
三胖见老付有些急眼,也觉得他不是在闹笑话,一本正经地说,“你没喝酒,刚刚怎么还问我,现在的丈人家在哪?你这不明摆着是醉话吗?你说俺丈人家在哪?我有几个丈人呀?”
“谁知道你有几个丈人?”老付嘟囔道,“反正俺听说了,你从三家子回去后,又娶了亲。”
见老付说出这话,三胖子着实吓了一跳,知道父亲给他纳妾的事,早就传到了三家子,现在只是不知道,于丽华得知了这个消息,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既然赶车的老付,都知道了这事,看来是瞒不住了,三胖子急瞪眼,向老赵解释,“不是像倷想的那样,老付,是这么回事,俺爹把俺从这里逼了回去……”
三胖子有些语无伦次,一口气把回家后的事说了一遍,怕老付不信,他又一遍一遍地向老付保证,“我和她,真的没那什么,一点事儿都没有,一到了晚上,她在炕梢睡,我在炕头睡,一点儿都没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