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一角的观云亭里,萧纵与韩溯在石桌边坐着喝茶。
&ldo;李继近来心神似乎恍惚。&rdo;韩溯搁下茶杯,道。他今日本是为政务进宫,不料被天子硬拉来此地品茶。这亭内凉风习习,亭外花木繁盛,玉簪开得正浓,泰王萧弘领着几个娃蹲在不远处墙角不知道干什么,玩得挺欢,向来不跟他们为伍的睿王世子在一处空地打拳练剑,一招一式架势十足。一派平和热融悠闲好景,连他都不禁要沉醉了。
萧纵端着茶杯看萧横耍剑,越发觉得他大侄子很出息,半晌才淡淡道:&ldo;他不是看准了相位,跃跃欲试么?朕给他就是,省得他费神。&rdo;
&ldo;那兵部尚书一职空了出来,皇上可有人选补上?&rdo;韩溯边倒茶边道。
萧纵转过眼,笑道:&ldo;太傅不妨猜一猜?&rdo;
韩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避开了天子那双温如黑玉的眼,看着杯中的茶水:&ldo;裴老将军?&rdo;
萧纵摇头,&ldo;裴掣是个将才,虽然顽固了点,对天家的忠诚毋庸置疑,可到底年纪在那里,再说他还掌管着朕五万禁军,权势够重了。&rdo;
&ldo;皇上意属……&rdo;
啜了口茶,萧纵道:&ldo;朕等着任不悔尽快给朕一个好消息。&rdo;
韩溯抬眼,一句话冲出口:&ldo;皇上果真十分中意任……骠骑将军。&rdo;说出口顿时觉得十分不得劲,忙解释:&ldo;不悔虽然也是武状元,但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他……没做正经事,皇上这么看重他,臣,只是有些诧异,并非不悔他不好……其实他是个文武全才。&rdo;
一阵闷笑。
韩溯顿时闭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句话说偏,越解释越不着边。尴尬地端起茶水喝了几口。
斯文板正的韩太傅难得无措一回,萧纵看得心情大好,他记得十年前在内阁书房迫不得已戏弄初任太傅的韩大夫子时,每一回他都能见到一张憋红的脸,手足无措的叫他滚。
忆起旧事,萧纵忍不住又多笑了几声,旁边韩溯刚想抬起头,听见,只好又低下去。
萧纵闷笑够了,放下茶杯道:&ldo;朕对任不悔委以重任,太傅功不可没。他荒诞了这么些年,你都视他为至交,若非是个人物,你肯跟十三不靠的人沾边?你的为人朕清楚,你看人的眼光朕也信得过。&rdo;
韩溯眸光微动,呐呐:&ldo;臣不敢当。&rdo;
萧纵道:&ldo;任不悔只要能顺利接掌那十万兵马,他就是朕的兵部尚书。李继,朕也就彻底架空了。&rdo;淡淡望着天边一线溜长的浮云,漆黑眼底一抹坚韧执着,目光平静却犀利。
谁说儒者不能君临天下。
韩溯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倍觉心定神安,天子这脾性看似不愠不火,实则谋定后动,出手必定是一举拿下,不给人翻身的机会。温庭如此,李继也是这个命。
如此手段,大周起死回生,繁华再现,并非不能。
韩溯微微瞥了瞥眼,天子今儿不但没束冠,发都未绑,一袭轻薄锦缎华袍,月白色泽,龙纹打底,鸦发在清风里轻撩,他扶了扶额,忽然不敢再看了。
&ldo;不舒服?&rdo;萧纵一转头,就见太傅皱眉撑着额,凑近关切地问了一句,&ldo;朕宣太医过来。&rdo;
韩溯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ldo;臣无恙,谢陛下关心。&rdo;坐直了身子,端着茶水喝了几口。
萧纵有些不明就里,但见他确实不像哪里欠佳,没多追问,只笑了笑:&ldo;太傅可得保重身子,朝中诸事朕还指着你辅助,下个月的恩科,文试朕交给你才放心。至于武官的选拔,任不悔现在怕是分身乏术,朕已经召裴掣回京,就由他主事。武试在文试之后,到时你也去看看。&rdo;
韩溯惊讶,&ldo;臣?&rdo;
萧纵点了点头,&ldo;你知道裴掣的脾气,有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冥顽不灵,朕要用的人并非都要骑射武艺兵法样样精通,那些只握一技之长的,只要够出挑,朕照常封官加爵。但裴掣,&rdo;无奈地叹了口气,&ldo;就是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站在他面前,但那人若是写不出一篇策论来,也是白搭。&rdo;
韩溯想了想,裴老将军确实是这么个愣主,&ldo;臣知道该怎么做。&rdo;
眼看茶已经喝得差不多,天子也没什么再要交代,韩溯正打算请辞。这时,蹲墙角半天的萧弘兴冲冲跑了过来,身后颠颠跟着萧鉴。韩溯忙起身见礼。
萧弘跑到萧纵跟前,咧嘴笑,伸手递出一尊泥人:&ldo;哥,给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