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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在食堂，梅杰少校遭遇的事更令人心酸。米洛满面笑容地在食堂恭候梅杰少校的光临，巴望着洋洋自得地领他到前面一张由他亲自摆好的小餐桌旁。桌上铺一方绣花台布，搁一只粉红色雕花玻璃花瓶，里边插了一束鲜花。梅杰少校畏缩不前，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敢拒绝入座。甚至连哈弗迈耶也抬起头，离开正在用餐的盘子，昂起松垂的大下巴，吃惊地盯着他。米洛又拖又拉，梅杰少校只得乖乖就范，深感耻辱地蜷缩在自己私用的餐桌旁，好不容易才把这顿饭吃完。饭到嘴里，像是灰末，无滋无味，可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他生怕得罪了那些为他准备这顿饭的人。后来，跟米洛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梅杰少校第一次觉得该说说自己的意见了。他告诉米洛说，他还是喜欢像往常一样，跟其他军官一起就餐。米洛对他说，这无论如何不行。

&ldo;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行的，&rdo;梅杰少校争辩道，&ldo;以前可从未出过这种事。&rdo;

&ldo;以前您可从未做过中队长。&rdo;

&ldo;以前杜鲁斯少校是中队长，可他一直是跟其他军官同桌就餐的。&rdo;

&ldo;这跟杜鲁斯少校可不同，长官。&rdo;

&ldo;跟杜鲁斯少校有什么不同？&rdo;

&ldo;我希望您别问我这个问题，长官，&rdo;米洛说。

&ldo;是不是因为我像亨利&iddot;方达？&rdo;梅杰少校鼓足了勇气问道。

&ldo;有人说，您就是亨利&iddot;方达，&rdo;米洛回答说。

&ldo;哎，我不是亨利&iddot;方达，&rdo;梅杰少校大声嚷道，气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ldo;我跟他没一点相像。即便我的确长得很像亨利&iddot;方达，这又有什么关系呢？&rdo;

&ldo;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想跟您说的也就是这个，长官。只是您跟杜鲁斯的情况不一样。&rdo;

确实就是不一样。下一顿用餐时，梅杰少校取了饭菜离开食品柜台，走过去准备跟其他人一起坐在普通餐桌旁就餐。不料，他们一个个猛抬起头，满脸敌意，仿佛有一道不可越过的屏障，梅杰少校当即给吓呆了，僵尸般地站在那里，手里的托盘抖个不停。直到米洛悄悄地走过去，引他乖乖地到他独用的餐桌旁，这才替他解了围。此后，梅杰少校便断了和其他军官同桌用餐的念头，一直是一个人背对着大伙坐在自己的餐桌旁，独自用膳。他很清楚，他们恨他，就因为他是中队长了，似乎高人一等，不便跟他们同桌就餐。只要有梅杰少校在，食堂里就从来没有人说话聊天。他意识到，其他军官都想方设法避开跟他在同一个时间吃饭。后来，梅杰少校再也不上食堂了，就在自己的活动房里用餐，大伙这才感觉到了彻底的解脱。

一天，中队第一次来了个刑事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讯问梅杰少校有关医院里有人在公文上假冒签华盛顿&iddot;欧文的姓名一事。这下，那个假冒签名的家伙反倒提醒了梅杰少校。于是，他第二天就开始在公文上假冒签上了华盛顿&iddot;欧文的姓名。对自己刚接替的新职位，他实在是厌倦透顶，极为不满。他被任命为中队长，但作为中队长，该做些什么，他一无所知。他只晓得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躲在中队办公室帐篷后面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在公文上假冒签上华盛顿&iddot;欧文的姓名，谛听窗外德&iddot;科弗利少校掷马蹄铁落地时发出孤寂的丁当声和嘭嘭声。他老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任务还没完成，于是便整天无所事事，空等着任务哪一天突然从天而降。非万不得已，他极少出门，因为他受不了众人瞪眼看他。间或，这种乏味的生活也会被打断。陶塞军士因为解决不了某桩事情，就让某个军官或士兵来找梅杰少校，请示该作何处理，可梅杰少校也无能为力，便又马上让来人回去见陶塞军士，由他妥善处理。他身为中队长，该由他做的事情全都给办妥了，但显然他没有派上丝毫用场。他变得郁郁寡欢，沮丧消沉。有时，他经过一番认真考虑，准备去拜见随军牧师，倾吐自己满腹的苦水，但随军牧师自己似乎也是苦难重重，所以，梅杰少校又不愿给他再添什么烦恼。再说，他也实在没什么把握，随军牧师是不是也替中队长服务。

对德&iddot;科弗利少校，他也向来没什么把握。德&iddot;科弗利少校不是出去租借公寓，或诱拐外国劳工，就是掷马蹄铁，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更要紧的事情可做了。梅杰少校经常细心观察马蹄铁如何轻声坠地，或边滚边碰撞地上的小钢桩。他又时常一连好几个小时朝外偷看德&iddot;科弗利少校，心中不由惊奇，这么威风的一个人竟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他常常极想跟德&iddot;科弗利少校一块掷马蹄铁、可一天到晚掷马蹄铁，差不多跟在公文上签署&ldo;梅杰&iddot;梅杰&iddot;梅杰&rdo;一样，乏味无聊。而且，德&iddot;科利弗少校面容严峻，实在令梅杰少献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梅杰少校颇是怀疑自己跟德&iddot;科弗利少校的关系，或是德&iddot;科弗利少校跟自己的关系。他知道，德&iddot;科弗利少校是他的主任参谋，可他不清楚这主任参谋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德&iddot;科弗利少校在身边，他是有幸得到了一位宽厚的上司，还是不幸碰上了一个失职的部下，对此，他实在无法断定。他不想问陶塞军士，因为心里惧怕他，此外，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问了，德&iddot;科弗利少校更是不用说了。不管出什么事，几乎没人敢去请教德&iddot;科弗利少校。唯独一个军官很蠢，竟敢掷了德&iddot;科弗利少校的一块马蹄铁，不料，第二天便染上了最奇怪的皮亚诺萨怪病，就连格斯和韦斯，甚至丹尼卡医生，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所有的人都断定，是德&iddot;科弗利少校为了报复，才让那可怜的军官染上这种怪病的，可是究竟怎么让他染上的，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