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眸瞬间瞪成铜铃状。坐在前座的两人同时出了车祸,他,只是被安全带给勒出了个小小挫伤,而她,却在醒来後意外发现自己成—颗粽子?不置信的低喃娓娓吐出,“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他笑得像是中了头彩,“能捡回两条命,已经很走运了。”“你的心情很好?”她直直闷瞪著他从头到尾都挂在嘴边的笑意。唐律尚未来得及辩解,廉外一名经他通知而来的男子,试探的问句传进帘内。“她醒了吗?!”“醒了。”唐律一怔,忙拉开帘子走出去,并顺手接过来者手中的鲜花,“你们聊聊,我去把花插起来。”“谢谢。”站在帘边的男子,身形与唐律酷似,外表也有些类似,不同的是,在他身上多了分书卷气薰陶出的尔雅,眼神也多了分顽皮。打量完准未婚妻的惨况後,霍飞卿啧啧有声地摇首,“好惨。”“不是我驾驶技术不良,是对方逆向行驶。”乐芬淡瞥他一眼,赶在他继续踢落水狗之前先把话说在前头。“我知道,唐律都说了。”他绕至床尾拎起病历,边看边摇首,“痛吗?!”她不适地咬著牙,“现在别问我这个问题…”刚才八成只有脑袋醒来而身体没醒,现在全部都醒了後,她是既晕又想吐,右手肘又痛得不像是她的,更别提那只被包得她只看得见脚趾头的脚了。病历板在她的头顶上敲了敲,“只是一些外伤而已,不过,你得委屈一点暂时在医院度个假。”她挣扎地想坐正,“订婚怎么办?”“往後延罗。”看她痛得挤眉弄眼,霍飞卿连忙伸手助她一臂之力。坐正的乐芬两眉朝眉心一皱,“可是你的那票亲戚们…”他不是说他的那票南部亲友团,早就已经带齐各式贺礼挥兵北上了吗?也很想遗忘这件事的他叹口气。“这是意外状况,相信他们会理解的。”听老妈说,老家的亲戚们动员了三辆游览车的阵仗,他要是在今晚订婚宴开始前没摆平他们,恐怕他的下场会比她的更凄惨。愈想愈不安,她忙伸手推推他,“喂,你最好是通知一下你爸妈说我没事,不然他们一定又会紧张兮兮的。”“待会儿我就打电话告诉他们。”他沉痛地拨拨额前的发,不一会儿面色一改,有些抱歉地凝望著她,“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什麽事?”怎么坐都没个舒适的姿势,乐芬困难地在床上扭来扭去调整坐姿。“就是我那个在职进修的论文。”他乾脆弯下身来帮她调整病床高度,“牙医公会对我发表的新技术很感兴趣,所以为我安排了系列的专题演讲。”她呆了一下,“换句话说?”“换句话说。”霍飞卿摊摊两掌,“我可能没办法留在医院陪你,当然也没办法常来看你。”接下来的日子,他又即将面对长期睡眠不足,以及三不五时塞在中山国道上的情况。转瞬间乐芬的两眼盛满了同情,“你又要全省到处跑?”“如果可以的话…”他坐上病床,一脸严肃地执起她的掌心,“这样吧,病床我帮你躺,你去帮我发表论文?”她乾乾地笑了笑,把先前的同情踢到天边去,“你自己慢慢用吧,不用那麽客气。”他自怜地扁扁嘴,唇边逸出的喟叹远比她的还要来得优郁。“我会拜托唐律好好照顾你的。”他倾身吻吻她的颊,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我先去搞定那票亲友团,有空再去你家看你。”“嗯,你保重。”她也只能扬手恭送烈士远行。两手捧著由护士小姐代劳插好的鲜花,唐律才腾出一手推开房门,与正欲出去的霍飞卿险些撞个正著。他有些意外0这麽快就要走了?”“有事。”霍飞卿闪身让出路来,感谢地朝他颔首,“她就麻烦你了。”多亏有这个乐芬的青梅竹马在,相信他的烦恼会减轻不少。他再乐意不过,“别客气。”霍飞卿走後,室内又再度剩下了他们两人,乐芬这才察觉,这间病房里的人数似乎是少了点。她好奇地左右张望。“我爸呢?”怎麽来看她的就只有这两只小猫?爹娘大人咧?身为家长怎没到场关心?“叔叔跟阿姨去度假了。”唐律边回答她,边自门外的护士小姐手中接过他们两人的午饭。“什麽?”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搁下餐盘後,他慢条斯理地抬手看向腕间的表。“没有误点的话,飞机刚起飞。”那对夫妻在确定自己的女儿没事後。立即将女儿转交给他,然後将行李一拉,直接跳上计程车飞奔机常她无法克制地扬高音量,“女儿都出车祸了,他们还有心情庆祝什麽三十周年纪念日?!”有没有搞错?就连出车祸这种人事也比不上他们的周年庆?“那个……”唐律不好意思地以指刮刮自己的脸颊,“我爸和我妈也跟菁他们去凑热闹了…”她愣愣地合上嘴,无言以对地瞪著他无辜的脸庞。“那我们两个怎么办?”那两对夫妇是想让他们俩个自生自灭吗?“只有自立自强拉”唐律安抚地拍拍她的头顶,替她的病床拉来简便的小桌後,再转身走至角落端来医院为她安排的清淡特餐,“吃饭了。”特意为病人调理的特餐惨淡地端上桌,放眼看去,烫青菜、酱菜、不需嚼咬的糊状蒸蛋,配上一碗无任何添加物的清粥,清清淡淡的菜色,让她看的两眉直朝眉心靠拢。体贴她惯常使用的右手不便,唐律坐至桌前拿起清粥,指尖还未触及汤匙,明白他意图的乐芬立即反应过来。她一把抢过汤匙,“我自己来。”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她才不要想个小朋友似的让他喂。唐律没意见地耸耸肩后,将清粥归回原处,而後两手盘至胸前,好整以暇地看她以抖颤的左手舀起一勺清粥,并在清粥送抵口中前掉落在床铺上。他凉凉地开口,“护士小姐会骂人的。”乐芬充耳不闻,不服输地举勺再接再厉,很快地,干净的床单和小桌都被染上热腾腾的轻粥。“我不会为你作伪证的。”就在她忙着想拨净散落四处的粥迹以湮灭罪证,并可怜兮兮地舂向他时,他挑了挑朗眉。不得不让贤的乐芬,满脸不情愿地呈上喂食工具。“嘴巴张开。”接过餐具的唐律,小心地吹凉清粥後,服务到家地将粥喂至她的口边。“我要到什麽时候才能拿掉这个东西?”她张口咽了一勺,颇为责怪地瞧著自己身上作怪的伤处。低首冉吹凉了一勺後,他边将勺缘递至她的唇边应答,“医生说最起码要两个月。”她险些噎到,“两个月?”“小姐,请你最起码维持一点吃相…”他叹息地自一旁抽出面纸拭净她的小脸,“我已经替你向你的公司请假了,他们说就让你留职停薪两个月,等你伤都好了再回去上班。”她呆愣地瞧著自己没有反应。“乐芬?”“那是小事。”浅色的黛眉微微蹙起,她忧愁地指著自己的惨况,“现在的大事是我爸妈跑了,往後两个月我的生活起居该怎麽办?”瞧瞧她,被包得活像颗粽子似的,她就连下个床都有问题。唐律的眼眸闪了闪,愉快地挪开桌面上的餐盘,一手指向自己的鼻尖朝她自荐。她不太确定地看向他黑亮的眼瞳,“靠你?”“嗯。”他笑意满面地应著,修长的指尖拨开她额前一缕垂落的发丝,体贴地滑至她的耳後替她勾妥。白色的窗帘被午后的微风吹掀了一角,阳光蹑足走进室内,照亮了唐律那张街坊邻里都曾称赞过的斯文俊脸,在不适的光亮中,乐芬微微眯细了眼。也许是多心吧,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今天他的笑容,似乎…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来得灿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