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恐怖的夜晚后,申敏就彻底崩溃了。身宽体胖的她,每日就像一只受惊的羔羊,稍有什么响动,便战战兢兢地蜷缩在床边桌角,大气不敢出一下。
这让方权很着急,虽然申敏因为小涛的出走也曾患上过精神类疾病,可这次的病情明显大以往。方权很是心疼妻子,每每看到妻子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他的内心都会涌起万分强烈的怜惜。每次,他都伸出手欲把妻子轻拥入怀,或想抚摸她的额头或脸颊表示抚慰,可每次,妻子都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先是惊惧地睁大眼睛,然后倏忽跳起,疯狂逃窜。
申敏逃窜的样子很像一只猫,双手着地,双腿急蹬,这让方权不由想起了那只躺在自家门口的死猫。难道,是死猫的魂魄附在了妻子身上?他想。
申敏成为这个样子后,左邻右舍都走马灯似的不断前来看望,异口同声地劝方权把申敏送去精神病院。方权当然不舍得,他想,只要妻子的病不再深入,自己绝不会把妻子送到那到处是妖魔鬼怪般病人的精神病医院中去受苦。
但方权的这个想法很快就改变了。
那是五天后的一个夜晚,方权正在睡梦中。突然,一阵“喵喵”的叫声击打着他的耳鼓。“哪来的猫叫呀?真烦人!”他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下意识地向身边的位置摸去。
方权这一摸,现自己身边是空的,申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方权一惊,登时睡意全无。“申敏。申敏!”他边叫着,边伸手摁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灯亮了,申敏也完全暴露在了方权的眼前:她穿着睡衣睡裤,四肢着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正在地上无声地走动着。
方权吓坏了,他不敢走上前去,只好冲着申敏喊:“申敏,你在干嘛,快点起来,别闹了!”
方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可申敏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依旧四肢着地地走着。走着走着,竟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放在地上,倒上水后,又重新四肢着地地趴下。然后脸贴在烟灰缸上像猫一样喝起水来。
方权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出声。此时的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是鬼魂?不,是精神病!是鬼魂?不,是精神病……”
方权就这样看着申敏心里斗争了一夜。第二天,他还是战胜了有神论思想,毅然决然地把申敏送进了县精神病医院。
申敏进入精神病医院后,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病床上。尽管申敏撕破了喉咙喊破了嗓子。换来的仍是医生们一副见怪不怪了的冷漠模样,或者,一针镇定剂。
方权慌了。他后悔不该这么冒然地把妻子送到这看起来如此不近人情的地方来。他找到院长理论,希望能对申敏改变治疗方式。得到的回答却是:“病人已经送到了,对精神病患者的初步治疗都是这样的。所以请您回去吧,有事我们会通知你的!”
“院长,我可不可以在这陪我的妻子?”方权实在不忍心把妻子一人留在这里,恳求道。
“不行。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病人家属不允许在这陪护治疗!”院长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方权无可奈何。他有心带妻子回家,可看妻子已经病至如此。回到家里不但自己应付不了,恐怕还要惊扰到左邻右舍。思来想去后,他终于咬咬牙,决定狠下心来留申敏在这里接受治疗。
方权临走时,最后来看了一次申敏。许是刚刚注射过镇定剂的缘故,申敏安静了许多,神智也清醒了不少。她静静地望着无声地握住她的手默默流泪的方权,突然轻声问:“你要回家了,是吗?”
方权伸手抹了下眼泪,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猜到的?”
申敏眼中迅闪过一丝失望,她看了看周围说:“我看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方权当然察觉到了申敏的失落,心里不禁更加凄楚,他努力露出一丝笑容安慰申敏说:“你在这要好好治病,乖乖地听医生的话,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等你病一好,我就接你回家。”
申敏点点头,突然孩子般地说:“我想哥哥了,能不能让哥哥回来看看我?”
“好,好!”方权含泪连连点头。
方权走出病房,泪水更加肆意横流。这个教了一辈子书已临近退休的老实人,还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伤心、凄惨、孤独过。他快步地走着,唯恐让人看到他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方权走到医院大门外,正要打车离开,却又忍不住转身回望了一眼。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隐隐觉得,医院那高高的楼层,在已向西天醉倒的夕阳的辉映下,似乎正斜斜地向他压来,让他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方权回到家的第二天,便拨通了申志强的电话,告知了他申敏生病住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