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听了老人的话,开始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得到晋见持统院的许可(虽然还无法见到大镜)。他也了解到远臣为什么会感到焦躁与愤怒。
他们对他抱持着某种期待。
&ldo;谢谢您。&rdo;
头仪低头道谢。珂允也连忙跟着鞠躬。
……深深地鞠躬。
他不是为了刻意要讨老人欢欣,而是身体自然而然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这也许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站在旺盛的火堆旁,珂允却感到寒意。就连民众代表之一的芹槻都这么具有威严,那么在他之上、身为这座村庄副领导人的持统院不就是个更厉害的人物?毕竟连芹槻都无法干涉禁卫的任用。
自己来此地调查,会不会反而落人陷阱……这是珂允来到这座村庄之后,首度感到不安。
&ldo;我要去负责警卫的工作了。&rdo;
远臣仍旧满面怒容,往本殿的方向前进。他走过珂允身旁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ldo;你给我记住&rdo;。他丝毫不了解珂允的恐惧。对他而言,芹槻只不过是一个老当益壮的爷爷而已。珂允开始羡慕起他来了。
本殿前方有十名左右穿着武士礼服的年轻男子,挺直背脊站在身穿白衣的禁卫之间。每个人看起来臂力都很强壮。他们看到远臣接近便同时鞠躬敬礼,看样子应该都是翼赞会的成员。
&ldo;那位老人直可怕。&rdo;
回到人群中,珂允老实说出内心的感受。当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咒语解开,他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向他人倾诉的冲动。
&ldo;嗯,&rdo;头仪点点头。&ldo;你也发觉到了,那家伙是个怪物。&rdo;
不过称老人为&ldo;那家伙&rdo;的头仪眼中却毫无畏惧之色。
过了一段时间,舞台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上演了。两名禁卫静静地打开本殿的大门。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会场有如一片止水,眼前的光景相当井然有序。
坐在本殿当中的不是禁卫,而是一名头戴乌帽、身穿白色公卿服饰的男子。只有他身上系的是黄色的腰带。
&ldo;他就是持统院大人。&rdo;头仪低声说。
……他就是持统院。
珂允从人群之间的缝隙眺望持统院。他想要知道敌人的长相。持统院的五官‐‐包括眼睛、鼻子、眉毛、嘴巴‐‐都相当细致。他的脸虽然相当端正,却不带任何表情,感常很难亲近。也许是因为身在这样的场合,他似乎刻意扼杀了所有的感情,在自己周遭画了一道明显的界限,冷冷地与外界对峙。他和狡猾风格的芹槻形成强烈的对比。
但持统院一定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毕竟连他手下的禁卫都会让珂允感到难以对付。
持统院坐在本殿右方,中央垂着白幕。纯白色的布让人目眩。接着他以恭敬的动作拉开了白幕。白幕后方挂着一道御帘,御座上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御帘的缝隙相当细小,无法看清人影的模样。那大概就是大镜本尊吧。
既然是神明,当然不能轻易现身在庶民面前,否则就有可能破坏业已趋近于成熟完善的形象。
这时村民同时低下头,有如一阵风吹过稻田。珂允也模仿他们低下头,并窥伺着两旁。
&ldo;请开始。&rdo;
持统院请示了御帘后方的人影后,向村民宣布。他的声音虽然清澄透明,却充满了威严。珂允重新体会到大镜在这座村庄所拥有的绝对地位。
听到持统院的指令,村民又同时转向能剧舞台的方向。他们的视线投注在神殿的帘幕上。
&ldo;大镜一直待在御帘后方不出来吗?&rdo;珂允低声问。
&ldo;嗯:&rdo;头仪点头回应,似乎觉得理所当然。珂允还直担心他会说出&ldo;看到神明眼睛会瞎掉&rdo;之类的诳语。
不久后,帘幕庄严地拉起。面持、翁、千岁、三番叟(注:面持、翁、千岁、三番叟‐‐能剧中的角色。)轮番出现。他们都还没戴上面具。面具此刻都放在为首的面持手中的面箱当中。
&ldo;翁&rdo;保留了能剧当中祭仪的特征,因此属于特殊的剧目,和其他能剧有许多相异的部分。演员从桥梁出现时,没有笛音鼓声伴奏,只由演员齐声唱出称作&ldo;翁渡&rdo;的咒文。此外,乐团和合唱团也不像在其他剧目当中会事先在舞台上方坐着等侯,而是跟在演员后方同样庄严地登场。
不久之后,饰演翁的禁卫在舞台正面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他敬礼的对象大概是神明‐‐也就是本殿的大镜吧。
配角的千岁和担任狂言的三番叟开始起舞。在这当中,饰演翁的禁卫从面箱当中取出白色尉的面具。这顶老人面具的特征是棉花般的眉毛和胡须。
它和其他能剧面具不同,只有称作&ldo;切颚&rdo;的下巴部分是独立的,以绳紊连接。
一般的说法是:戴上白色尉面具的瞬间,演员便化身为神。在那之前,他既不是神明也不是翁,只是一名演员。翁的舞蹈是神的舞蹈,藉由神的舞蹈庆祝祭典,祈求国泰民安‐‐在今天的祭典当中则意味着丰收。神明降临的仪式则表现在千岁和三番叟的舞蹈以及戴面具的行为当中。在日本,饰演翁的演员为了准备降神的仪式,必须有一段期间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清净的火,称之为&ldo;别火&rdo;。也就是说,使神明降临的行为本身就是翁的目的‐‐正确地说应该是前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