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安突然鼻子一酸,他站起来,把纸袋放在餐桌上,最后检查了一遍窗户,坚实的防盗门在他眼前慢慢关上,屋子里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退回了房间,楼道里迎来了将会持续很久,很久,或许没有尽头的黑暗。
顾凛之在楼下等他,帮他拎行李。梁平安被刘教授推荐到市医院,上周刚签订了劳动合同,神经外科的主任是刘立群以前的同学,梁平安毫无悬念进入了这个待遇高同时工作强度也十分高的科室。顾凛之则延迟了离开的时间,梁平安管他借了一笔钱,数目不大不小,以梁平安现在的月工资,还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顾凛之没问什么,以他对梁平安的了解,沈贺给他的存折和房子他是不会要的,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的明白,为什么沈贺不懂,也或许不是不懂,而是让他自己心安理得或者理所当然的安慰。
梁平安新租的这间房子在市中心,离市医院不远,交通方便,相对应的价格也颇高,一室一厅不到五十平米月租金就要扣掉他一半的工资。不过顾凛之现在也住在这里,能帮他分摊掉一半的租金。
顾凛之早晨买了新鲜的茄子,土豆,豆角还有一长条排骨,就等着帮梁平安搬完东西能吃上一顿好的。
梁平安做饭的味道十分符合顾凛之的口味,他乐呵呵地坐在一边,一边埋头大吃,一边由衷地夸赞他:&ldo;平安你这手艺真不是盖的!&rdo;
梁平安笑了笑,脸色似乎比前阵子好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像个刚工作的年轻人。
顾凛之瞅瞅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ldo;要是天天都能吃到,那我就高兴死了。&rdo;
这种试探在这两个月里已经无数次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梁平安几乎每次都是沉默,或者一笔带过。顾凛之最想看到他脸红,就像从前他偶尔说个荤段子的时候。只是他现在言语间十分注意分寸,少了以往的随意自在,梁平安的眼神也不再那么一目了然了。
&ldo;凛之。&rdo;梁平安突然说,&ldo;今晚没什么事,我请你看电影吧,昨天新上映的片子是你喜欢的类型。&rdo;
顾凛之愣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梁平安,对方目光认真,其实不看他也知道,梁平安不会开这种玩笑。他觉得浑身的血一瞬间都涌进了心脏,猛地达到了每分钟两百次的跳动,几乎让他负担不住。不知人们心愿夙成时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顾凛之抢着洗了碗,动作麻利,五分钟就把厨房收拾利索,换上一套他最喜欢的衣服,兴冲冲地站在门口换鞋,一边叫梁平安:&ldo;快点,咱们走吧。&rdo;
梁平安被他的喜气洋洋带动,一瞬间似乎把心里沉重的东西给放下了。
电影是最新上映的大片,热血激情,剧情挺不错。出了电影院,观众们还沉浸在激动的状态,熙熙攘攘的人流在黑暗中向外涌去,浑浊而温吞的空气里,梁平安突然感觉手掌一热,他微微一抖,那只手就抓得更紧了。梁平安侧头看去,顾凛之的眸子在放映机幽蓝色的光线中像两颗明亮的蓝宝石,荡漾着水一样的温柔。
这目光一瞬间让梁平安有点恍惚,原来这眼神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原来每个人都可以有如此温柔的时刻。
这凝固的一刻让顾凛之脑子里的思维渐渐放空了,他与梁平安的眼睛对视,突然极快极迅速地低头在梁平安脸上啄吻了一下。这次,即便影院光线昏暗,他终于看到了梁平安耳廓上的微红。
这一晚的气氛很好,顾凛之绝没有在这时候退缩的打算,他把梁平安压在门板上一遍遍耐心地技巧地亲吻,从门口开始厮磨,衣服裤子内衣撒了一地,像雨后森林里冒出的一颗颗的蘑菇,一路蜿蜒到卧室的床上,平整的床单起了皱,像水的波纹,上边飘荡着两条贴紧的小船,颠簸着起伏着摇摆着。
梁平安从嘴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像不堪重负的木板吱嘎作响,又像风里奏响的琴弦,呜呜咽咽,茫茫然然。他紧紧闭着眼睛,感到自己的腿被翻折着压过去,熟悉又陌生的疼痛后是陌生又熟悉的快感,坚硬的欲望埋在他的身体里,愈演愈烈压在他身上耸动着,他闭着眼,似乎能触碰到欲望的形状,热情而激烈的。同沈贺是截然不同的,这区别如此鲜明,像一把磨亮的锋利的刀子一把□他的脑海,狠命地翻搅起来。他本以为这是忘却的最后一步和新生的第一步,没想到这最关键的一步,却骤然转变成了可怕的觉醒。
顾凛之突然停下动作,即便快感几乎烧尽了他的理智,即便他疯狂地想在这具身体里发泄出来,他依然停了下来,他突然感到一丝绵密的心疼,他俯下身子,用手指抚了下梁平安的眼角,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ldo;弄疼你了?&rdo;
梁平安说不出话,他摇头,也只能摇头,一边伸手抱紧了身上人的肩膀。
顾凛之闭了闭眼,不再说什么,他只能把内心所有的感情灌注在肢体语言上,不厌其烦地亲吻,爱抚,他心里存着热量和希望,他希望那能够把梁平安心里的冷蒸腾出来。
40四十
顾凛之有段时间不睡懒觉了,梁平安现在在nicu,上班早,时间也不规律,早餐通常都是随便吃一口昨天的剩菜。顾凛之就给自己设置了闹钟,怕吵醒他,调成振动放在脚边,早晨脚跟一麻他就睁开眼,快速地穿上衣服,出去买两份早点回来。市中心这片到处都是小吃店,豆浆油条,包子菜粥,面条煎饺,想吃什么有什么,顾凛之自己不会做菜,炒个鸡蛋都常常弄得半生不熟,干脆勤快点,出去跑个腿。等梁平安一醒来,就看到餐桌上摆了香喷喷的早点,每天都不重样。
顾凛之拖着时间不肯回家,他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不过他父亲和爷爷倒不太着急,反正他什么时候回去,那位置都是他的。
这么过了快一个月,梁平安几乎有点错位的感觉,他不习惯被人照顾,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然受之。被人悉心照顾这种事实在太隆重,太让他坐立不安了。顾凛之买菜洗菜,把葱花姜段都切好摆在一边儿,就等他下锅,饭后还不由分说地抢去洗碗,他就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竟然插不上手。顾凛之不会做饭但总说要学会做饭,哪天也让他尝一尝他做的饭菜,于是梁平安做饭时身后总跟着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学艺,不过到现在为止也不过能把豆腐块儿切的差不多大小。
梁平安所在的科室压力非常大,神经外科的手术精细和技巧严格到令人发指,在z大附属医院一提到这个科室几乎所有人都要摆摆手说那太累了不是人待的地方,何况现在他是在比那还要高一级的市医院。nicu的锻炼和挑战只是一个过渡,从某方面来说,这或许正是刘立群推举梁平安到这里的原因之一。顾凛之每天无所事事闲人一个,天天在家里呆着,看梁平安一回来就累得站不住脚,就死活不让他做任何家务,自己白天把衣服床单沙发罩统统洗一遍,还有功夫就擦玻璃拖地板,力求让梁平安一回家就能舒舒服服地放松。没事还爱出去挑点家居小摆设,把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也弄得温馨整齐。
这种生活比起梁平安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经历,恐怕是最轻松和无忧无虑的了。他自己开始挣钱,收入不低,白天有正式的让人钦羡的工作,回家什么都不用做有体贴的&ldo;朋友&rdo;为他打理好一切,除了父母的病让他忧虑,但他已经做好打算,一旦攒下些钱就把爸妈接到身边照顾。这样有计划且稳定,充满希望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