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子,你就是……就是……小脑不发达,动作怎么这么慢啊?我在门外都要冻死了……”房门打开之际,走廊那阵凌风迎面送进来一股浓重的酒精气味,而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余生,晃晃悠悠蹒跚着跌进门槛。“哥,哥!……”尤栗刚欲上前搀扶,而余生早已冲进客厅,一屁股栽倒在沙发里,那动作娴熟且自然,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样。看着浅灰色大理石磁砖上那一排零乱的鞋印,尤栗连连摇起头来。余生自中学起就迷恋酒精,没想到这个坏习惯竟一直持续到现在。尤栗没有开口责备,悄然移动脚步走向浴室,拿出一块抹布匍匐在客厅地面上,逐个鞋印擦拭干净,然后将抹布清洗干净挂回原位。所有事情做完之后她方才凑近余生跟前,近距离看清这个醉鬼。其实她本应该先靠近余生,帮他脱去脚上的鞋,防止酒醉之人乱动再次弄脏地面,然后再去擦拭地面上的污渍。可她故意将这顺序颠倒了,因为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余生,他的冒然出现总是让她怦然心动。她只有缓慢的拖延,将心底的火焰一点点熄灭,才敢直面这个男人。余生斜卧在沙发里,脑袋搭在沙发一端的扶手上。两只脚耷拉在座沿上,所幸未将沙发套弄脏。尤栗半蹲在余生身边,小心翼翼为其脱去穿在脚上那双沾染着雪水的黑色皮鞋,悄然摆放于门口的鞋架上,复又转身取回一条热毛巾徐缓走向余生身畔。余生双眸微微闭合。尤栗看见他长而卷曲的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在客厅昏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应该是嘴巴里呼出来的水蒸气在冰天雪地里凝结而成的冰晶,在这温暖的室内又融化成了水珠。白皙的脸颊冻得通红,丰润饱满的嘴唇微微龟裂,泛起几片干燥的死皮。下颌线棱角分明,如同一把骨雕的利剑,充满男性力量。细长颈部的喉节微微隆起,在灯光下宛若一座轮廓优美的山峦,散发着一种沉静而迷人的魅力。尽管余生闭着眼睛,看不见他那深邃的眸眼,但那张脸依然俊朗不凡。就是这张脸,无数个夜里令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脸。无数个梦里令她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的脸。她曾是那么想念他。如同一双大手在胸窝里无从捉摸地揉搓,从上而下,从左至右,从内到外。心脏被紧抓被蹂躏,引发阵阵剧痛。她想干脆的淡漠,利落的遗忘。可越是那样想,就愈加与之形影不离。那腔思念像春天里呼啸汹涌的延春河,承载着远山之巅被暖阳融化的冰雪,于她窄仄的心间奔流不息,与之呼吸存亡,与之起早落夜。热毛巾一寸一寸抚过曾经年少恋人的额头,鼻尖,脸颊,下颌,直至喉节。当那温热触碰到余生喉节的时候,尤栗看见那隆起的小山丘不自觉涌动了两下。那样子和往昔并没有不同。以前他每次比完赛后,都会从田径场朝她飞奔而来,然后喘着粗气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仰起脖颈一饮而尽,那小巧的喉节就像现在这样,欢快的上下起伏。只是那时候,他浑身上下都被热汗打湿了,在阳光下闪着灿灿的光芒,像一位身披黄金铠甲的圣斗士,散发着强烈的男性魅力。余生热爱酒精与做爱。这种热爱诞生在他与尤栗分手后。中学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喝掉一整箱啤酒。酒精令他快慰,体内的痛楚被推远从而变得迟钝。在性事上面,他也毫无节制。不过未与尤栗分手之前,他还只是个偶尔在女朋友面前开开黄腔的处男,但那之后,一次酒醉后他就跟其它女人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在余生的世界里,肉欲和食欲其实一样。当他饥肠辘辘的时候,往往饥不择食。可当他用并不钟情的食物填满肠胃之后,却觉得那用以果腹的食物,实在令人作呕,于是便心生厌弃。而对于那些令他心心念念的美食,他却舍不得饕餮,会先装进贵重的餐具里,再燃起烛光,将仪式感拉满后,小口小口的送进嘴里。那是珍贵之物,需要徐缓的品尝,反复的回味。那些日常与余生缠绵做爱的女人,便是他用以果腹的食物,事后常常令他感到不适。他也曾想过停止这无休止的恶性循环,可他似乎中毒了,根本停不下来。一旦停止酒精和做爱,他心里的缺口就会无声分裂,整个人就如同坠入地狱般,体内产生一种粉身碎骨的痛感。余生和尤栗秘恋了整整一年。那一年是他们彼此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段时光里的人和事,自此之后再也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