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僵持片刻,我握匕首的手心遍布汗水,匕首将要脱落时,颈下的短棍蓦地撤离。身后的人后撤几步,退离我的匕首范围。我呼吸通畅,也往前走了几步,尽量拉开距离,这才返身。
星幕下,怀王一手持短棍,一手摸着被匕首抵过的小腹,衣料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了一个口子,透出里面的中衣。
我换了只手握匕首,生汗的手心暗中往衣上蹭了蹭,揩尽汗水。
虽有些微的惊心动魄,但两人面上都尽量保持着神色如常。
“皇兄……”怀王抚平了一下衣上的口子,张嘴欲言,发现习惯性的称呼不太对,遂改口,“陛下夜里跟踪臣弟,臣弟以为是山野歹人,冒犯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我抬手摸了摸颈下的勒痕,上下打量他,短棍在他手里并没有丢开,反提在手里,半藏衣后。
“有人夜里不在营地睡觉,鬼鬼祟祟跑出来,朕以为是歹人,便跟踪到这里。你故意绕到朕背后去,会看不见是朕么?”
“臣弟夜里无眠,想出来走走。灌木林里夜色黯沉,并未看清是陛下。”他振振有词。
“哦?那你此刻已经知道了是朕,就站在朕的面前,还手持短棍意欲何为?”我握紧了匕首。
他迟疑了一下,手一松,短棍落地:“经方才一幕,臣弟有些紧张,忘了御前礼仪。”
我才不听他的鬼扯,跨前一步,一手提着匕首,一手到他身上摸索,看他还藏了什么东西没。他被我一摸,脸上泛起红晕,我真想一匕首敲到他头上。
摸索了一番,未藏什么东西,我放开他,觉得对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有点不好下手,令人踌躇。
我提起匕首恐吓他:“叔棠!你半夜跑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他脸上一红再一白,颇显扭捏:“臣弟……起夜小解……”
“尿尿要跑这么远?”我也不顾言辞粗俗,狠狠驳斥,这个理由在我面前显然站不住脚。
“太近了怕人撞见,才想要走远一些。”一问一答,他没半分犹豫。
我收回匕首,眼睛四下查看,河边,灌木林,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对于叔棠来说,唯一的异常,就是我跟踪前来?所以……难道……
他只是试探我的举动?证明我开始怀疑他?那下一步,岂不是将我灭口?想到这里,我警惕地瞪他一眼,但见他一派无辜,眼珠随我左右走动而转动,好似在等待我的宣判。
料他也不敢在这里将我灭口吧?御驾亲征,几万大军随行,他跑得掉么?
不如先将他看紧,等他露出破绽,再作打算。
“既然是场误会,那朕也不怪你无礼了,速速滚去营地!”
“谢陛下!”他垂着头转身,重入灌木林。
我紧跟其上,亦步亦趋,就怕他再使诡计。他老老实实在前面走,我紧张兮兮在后面跟,待两人一同出了灌木丛,齐齐一惊。面前站着一个人,身形在星幕下颀长挺拔,薄衣抵着夜风,不畏寒夜。他见我们走出灌木,面上沉沉。
我与叔棠一齐张口:“皇叔?”
“你们两个跑这里来做什么?”皇叔语音放低,紧紧盯着我们看。
“……”我在想理由。
“看星星。”叔棠眨了眨眼,做了回答,顺便还仰头看了眼璀璨星空。
皇叔看向我,我只好点了点头。
“那现在看完了?”皇叔不动声色地盯住叔棠。
“看完了。”叔棠低下仰望星空的头颈。
“可以回营地了么?”
我率先往营地方向走,两人随后,回到营地,柳牧云站在我栖息的篝火边,对着空荡荡的毛毯。见我们三人先后回来,他动了动眉头,俯身卷了毛毯和枕头,收了我的床铺:“回车辇里睡。”
可是我怕叔棠再有什么小动作,有些不想离开露天篝火。皇叔出言道:“陛下回车辇里睡吧,营地由我看着,怀王殿下也由我来照顾。”
我看了眼叔棠,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身去了自己的篝火边躺下。
我随柳牧云回了车辇,他给我重新铺了床,我钻进毛毯里睡下,竟然有只新热小火炉在里面,两手搂到怀里,安心地睡去。
柳牧云跪坐在床铺边,手指触到我颈下,似乎发现了勒痕。我睁开眼,视野里他紧锁眉头,又要一番解释了么?我无声叹息。
“谁伤的?”他俯近来问。
“树林里绊倒,摔在一根棍子上,硌的。”
暖意融融的手指轻轻抚过颈下痕迹,逗留的时间有点久,他不去辨我话里真伪,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指端的触感。这缠绵的手指抚弄,我实在太熟悉了,连忙转开头,避开他的碰触。以为这一转移,会让他收手,不防他却被黏住一般,带得他身体一倾,倒在我毛毯上方,要不是一手撑在我头边,就要实实在在压下来,将我压成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