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仿佛那紧张被缓解了似的,唐白羽朝身侧一个弟子吩咐了几句,那玄色劲装之人一言不发,凭空消失似的,悄无声息去查了。
群英会第一日,唐门少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几乎成了擂台上最璀璨的一颗星。只是这人仿佛有些心情不好,与他对阵的所有人,除了最开始的恒山掌门之女孟娉外,统统没捞到好,多少带了点伤。
唐门的功夫第一次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现于人前,给了全部自诩为名门正派,觉得西南唐家堡式微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杜若之死,苏锦受伤,就在这沸沸扬扬中传为了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唐青崖听在耳里只觉得讽刺。他不该怪别人,《人间世》毕竟还没有大规模地流传出去,知情人两只手便数的过来,所以其他人本就不懂为何杜若发难。
他们只喜欢热闹,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与恩怨,丑恶得冠冕堂皇。
站在原地,唐青崖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他和唐白羽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双手负于背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朝外面走去。
要不是和他自小一起长大,唐白羽定然看不出他那点慌张。
他望向旁边的红竹:&ldo;大概是去看苏锦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你小师兄的跟屁虫吗?不跟上去?&rdo;
唐红竹抿嘴一笑:&ldo;我跟上去做什么?讨嫌?我去找丐帮的燕大哥了,晚点回来。&rdo;
她话音刚落,人已在数尺之外。唐白羽见那少女纤细的身影淹没在人来人往里,又砸吧了片刻话里&ldo;丐帮燕大哥&rdo;五个字,忽然头皮一麻,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多余。
然而没人理会他这多余,唐青崖把一干师兄弟抛在脑后,刚刚出了人堆,便脚上多了两团风火轮似的,一路风驰电掣卷回了客栈。
此处仍旧是鸣泉山庄触手可及,为防止那些深蓝衣服的家仆不时前来打扰两句,秦无端把自己戳在了苏锦的厢房门口,原地化作顶天立地的人棍一条。
他守得无聊,又听里头小师叔的动静声音不低,心道定是气狠了,也不知道苏锦这次又惹了什么劳什子。他正腹诽,忽然面前几乎是凭空多了个人,把秦无端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ldo;看你那怂样。&rdo;来人非常客气地嘲讽了他一句,伸出一只手指,四两拨千斤地让秦无端滚蛋了,自己也不敲门,直接进去。
秦无端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想喊住已经来不及,只得咬牙切齿。
唐青崖虽急吼吼地杀进房间,可片叶不沾身地噤声,沉默地站在了榻边,居高临下望向苏锦。他脑海中一一浮现过这人每一次体力不支昏厥,除却唐门那次是长途跋涉和滴水未进造就,其余时候还真的……
尤其成都城中对阵何常,丝毫不落下风。彼时程九歌说是他压抑自身,但怎么会被经脉撑得浑身剧痛呢?
唐青崖的想法逐渐成型,他带着点疑惑去看程九歌。对方净了手,用帕子擦干,缓缓道:&ldo;你想到什么了?说给我听听‐‐他只是睡了。&rdo;
唐青崖:&ldo;他做噩梦吗?我听他说过,夜里不是无梦,就是梦见一些血腥的过去。&rdo;
程九歌挑了挑眉,道:&ldo;你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东西?&rdo;
唐青崖沉声道:&ldo;血蛊。&rdo;
&ldo;当年是你救了他,我也并未多问。以为你是唐门中人,有所保留必不会再被人察觉,后来仔细查过,似是与那日钱豹有关……&rdo;程九歌沉吟道,&ldo;唐青崖,你恐怕要将十二年前捡到苏锦的细节重新与我说一遍,还有,让你们去杀钱豹的,究竟是谁?&rdo;
他们一般不会知道雇主身份,完成任务后通过暗桩传递。
刺杀钱豹的任务是唐青崖出师第一次,以防万一给他安排了唐白羽同行,至于上传下达,向来都是锁魂堂首‐‐当时的唐玄翊来完成。事后唐白羽觉得不妥,和青崖一起偷偷追查许久,消息断在某处。
唐青崖哑声道:&ldo;……钱豹,天水人士,关西刀客,曾得过西域神秘人的指点。一直以残杀幼童炼血饱受诟病,因此为中原武林不齿。他与烽烟渡曾经合作过,可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像一只踩不死、看着又恶心的虫子……&rdo;
程九歌并不意外,静静地等着他的后文。
&ldo;我以为刺杀他是为民除害,后来也拿到了一笔很丰厚的赏金。白羽一直觉得后怕,前些日子唐玄翊野心败露,他更加认定出师那次是唐玄翊故意安排,一手促成想我死……&rdo;唐青崖哽了许久,才道,&ldo;我本不应该说雇主身份,但现在想起来,如鲠在喉。&rdo;
程九歌:&ldo;你师兄不知道是谁?&rdo;
唐青崖:&ldo;只有我知道,我看着他查,守口如瓶。所以我把苏锦送上阳明,只有那人可以护住他。我以为这事没什么,就从未想到这一层。那个命令不是唐玄翊下的,是我父亲‐‐&rdo;
他忽然承受不住般坐在凳上,双手痛苦地掩面:&ldo;喊我去杀钱豹的,是我父亲。而这个委托,是一封飞鸽传书,雇主是……谢凌。&rdo;
程九歌手中托着的茶碗轰然坠地,支离破碎。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可如果最开始谢凌就知道苏锦被钱豹抓走,然后再想法子将他带到阳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