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婳提起手中的沾满血的银枪,抵在他的胸口,她嗤笑一下,“本相也可以不打这一仗,条件是用王爷你的命来换。”
她露在外面的半边脸,肃白干净,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兀地御马向前一步,半个抢尖没入他的胸腔,枪穿破他的金甲,伤口泛滥出狰狞的血液。她甚至听到枪刺进去的声音,那么干脆,那么清晰。
她的手一抖,抢杆随着一动,他皱了下眉,嘴角渗出一串殷红之色。她的心随之皱在了一起,她做了什么?他怎么就撞了上来!这和上次的箭伤不一样,这里离心脏太近了,或者说她刺的地方就是……
“王爷。”云扬身后的十几米之外,一声惊呼,那人手臂一松,要上前来,却见云扬先他一步举起手臂制止了他。
眼眸中酸涩难受,随即一片潮润,一颗泪落下,沿着银色的面具滑下,被风逝干。他不爱她,让她在异国岂不是更好?这又是何必?
眼眸被风吹得又干又痛,刚才的泪光已然寻不到了踪迹,却仍带着微红色,她不想看他的眼睛,她怕她会心软。
“跟我回去吧。”他开口道,声音低而颤。“嗯……”他忍哼一声,望着她。
她还举着银枪,枪口还插在他的身体里,他也给她一刀多好。可他偏偏这么痛惜地看着她。她若是不拔出他胸前的银枪,他会很痛,可若是拔出来,他会流更多的血。并且这一刻,银枪就在她的手里,她会永远记着,她曾刺向了他的胸膛。不错,这样才像他。
那么明朗,那么真实,又那么懂得她的软弱。
“将连州一分为二,住所百姓可以自己选择。江州归还万古,庆州仍归千秋所有,如何?”她平静片刻,开口道。
他望了她半晌,启了启唇:“好。”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她别过脸来不看他,却怎么也避不开他流血的伤口,她心念一沉,手中的银枪一收,她从腰间摸出药瓶,扔向他,就调转马头,带军回营。
如夜与宁初瑶的洞房,还算有点样子,目之所及,都是红色。宁初瑶坐到了床边,如夜摆摆手,屋里的下人行了礼,就纷纷退下。听兰抬头望了两眼,憋咬了两下嘴唇,也退到了外面。
案旁的熏炉,香烟袅袅,今晚燃的是什么香料?说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很香。
如夜看了眼案上,金盘上的两小杯酒,他们的合欢酒。
他矗在了案旁,久久无话。内室炉火正旺,熏香缭绕在屋内,暖香四溢。
“如夜,你不掀盖头吗?”她的声音从鸳鸯戏水的盖头下传出来,打破了屋内的暖寂。
他微愣了一下,她叫他如夜。是啊,过了今晚,他们便有夫妻之名了。他上前两步掀起她的盖头。她如平日一般肤如凝脂,额头贴了花钿,脸颊斜红浅浅,发高高盘掉起来,宛若乌丹。若不是她眸中清冷不减,他都怀疑同他拜堂的是别人。果然女人披上嫁衣的时候,是一生最美的时刻,只是他不是她的良人。
他装过身,拿起盘中的两杯酒,递到她手中一杯,交杯合欢,寓喜结良缘,与子同心之意。饮过之后,他的余生都会带着对她的愧疚。
宁初瑶从枕头下面取出银针,插到两杯酒中,凡事小心为妙。片刻银针没有变色,他与她各拿起一杯,手臂相环,仰头喝下。
他坐到床边,与她隔着半人的距离。从她认识他,她便感受到他的冷毅孤傲,似乎是她永远抓住出的人。如今他就坐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般穿着明红的喜服。
她承认此刻她的心是悸动的,即使他的眼里没有她期许的怜爱,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知是不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了,她的脸颊爬满了潮红。她微微背过身子,道:“去楼然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良久,她瞥到他笔挺的脊背,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如夜。”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可还是无人回答。她转过身来,到他面前半蹲下,却见他薄唇紧抿,剑眉深锁,额角渗出汗珠。她大惊,难道酒里有毒?
不可能,她刚刚明明有验过,她扫过案上的东西,一口都没动过的饭菜,空酒杯,最后目光定在那鼎熏炉上。她抓起熏炉,朝地下一摔。这么大的声响,门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身旁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一个趔趄,她伸手去扶他,他已经自己撑着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果然,门被锁了。
她走过去,扶他回到内室,他好烫啊,隔着棉制的喜服,依然这么烫。他的脸微微显出红晕来,他的肤色偏于麦色,她刚刚才未能察觉。
“不要碰我,初瑶你想办法出去。”他大喘着气,极力按捺自己,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