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问:&ldo;莫非我说得不对?&rdo;
赵劲摇头,眼睛调皮有趣地闪着光,说:&ldo;对。我也有这经验:夜战中,有好多回我在阵地上喊你,你准答应。其实,并不是我看清了你,我感觉到那是你。&rdo;
两人眼对眼笑了。
赵劲转过身,坐在床边,迅速地解下绑带,又使劲地缠着,缠得非常整齐。他的帽子、绑带、皮带,都整齐而有次序地放在枕头左边。他到现在还保持着这样习惯:晚上睡觉的时候,数着身上脱下的东西,而且记着数目。比方说,解下来的东西是七件,晚上如果有事,他一爬起来,把七件东西数着带上,头也不回就走出去了,准不会丢东拉西。
赵劲两手托在脑后,身子往后仰着靠在铺盖卷儿上。他在回想着这几天练兵的情形。
赵劲的警卫员真够麻烦。一阵,他进来报告:&ldo;团长,水打好了,洗脸吧!&rdo;赵劲根本没听见。警卫员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一阵,他又进来说:&ldo;饭搞好了!&rdo;赵劲不耐烦地摆着头,让他走开。警卫员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他走出去,对李诚的警卫员说:&ldo;咱们这些首长,我看等不到四十岁,头发都要落光的!&rdo;
&ldo;首长们哪里能像咱们,干罢工作就吃饱喝足,扳倒睡觉。他们肩上的担子重!&rdo;
李诚说:&ldo;赵劲!我要政治处所有干部赶快把&lso;评纪律&rso;的工作结束。然后,他们好集中力量搞练兵工作。&rdo;
赵劲没有回答。
李诚走过去,看见赵劲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棚发愣。他笑着说:&ldo;赵劲,你像是得了什么病?&rdo;赵劲坐起来,一字一板地说:&ldo;不是害病的时候啊!&rdo;
李诚问:&ldo;你今天到第一连去了吗?我下午到六连去了一趟,听六连战士说:第一连练兵工作搞得挺不错。&rdo;
赵劲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像是要摆脱疲劳似的。他想起今天的练兵情形,想起战士们在练兵中的创造,想起他从连队上带回来的启示和心得。他觉得浑身都是力量,脸上闪过兴奋的光。
赵劲把两个大拇指头挂在腰间的皮带上,来回走着,讲着第一连练兵的情形。李诚听着,寻思着。
八点钟了,熄灯号吹过了。沙漠中刮来的大风,摇着门窗,撞击着长城。
卫毅闪进门来,说:&ldo;好大的风哟!&rdo;他揉着眼睛,唾着口内的沙土。他眼窝、鼻孔都是沙土。从他朴实稳厚和精力饱满的样子看来,像是他也从连队上带回来很多启示、心得和劲头。他向赵劲和李诚摆了一下手,说:&ldo;你们谈什么?一定是谈练兵。嘿!战士们想了很多办法,真是越练劲头越大!&rdo;
他盘腿坐在床上,立刻把参谋们都找来,要他们汇报今天参加各连队练兵时光了解到的情况。
卫毅带来满房子的工作热情。
一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光,在野外练习战术动作的战士们,都集合起来,回到小村里去了。周大勇和一营教导员张培,从练兵场走到一块草地上。他俩周围是一片肥沃的田野和草地‐‐沙漠中的绿洲。
目下看来,沙漠中的绿洲便是世上最如意的地方。绿茸茸的草地像绒毯子一样铺在地上。成熟了的麦子散放着香味。
骆驼在远处的沙漠中浮游。放羊的人赶着一群群的牛羊回来了。他们边走边唱&ldo;信天游&rdo;小调:
人都说三边有三宝,牛羊咸盐甜甘草哟!
这一切在经过连续行军连续战斗以后的战士们看来,格外清爽,格外美好。
张培的旧灰军衣,整齐而清洁;破烂的地方,他都一针一针缝补过了。他慢慢地走着,不停的低下头瞧自己移动着的脚步,看来很清闲。有时候他望着远方的沙漠,像是很有趣味地想算什么。
他上了一个土堆,两条胳膊向前平伸,让风吹进袖筒。回头望望周大勇,笑了笑,像是说:&ldo;这样挺舒坦,你也试试!&rdo;
周大勇觉着,张培这样谦逊、沉静、诚挚的性情挺好,连最毛躁的人见了他也会心平气和。张培打完仗,到什么学校当个教员,真是太好啦!
&ldo;战争考验人,严格地考验着人。这多时,艰苦的生活,唬倒了不少的人啊!&rdo;张培望着远处的沙漠,手指轻轻在空中弹着。&ldo;营部的刘副官,哎,这个人!他以前是我们的同志,可是现在变成我们前进路子上的障碍物了。&rdo;他的头轻轻地摇了摇。&ldo;那些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不管他的本质曾经怎样好,功劳怎样大,才能怎样高,都会丧失自己的一切变成精神空虚的人,一直到毁掉自己!&rdo;
周大勇说:&ldo;上级批准开除他的党籍了。依我说,早就应当开除了!刘副官这样人,他就不知道他为什么活着。一天吃饱喝胀就满足了,让他干点子工作,他就佯佯吾吾混日子。胡搞乱来,……还说什么革命有前途他没前途!我最恨这种人……一个人没有思想,怎么可以活下去呢?一个人逃避生活的担子,逃避斗争的责任,那不就是一块废料吗?&rdo;激愤的情绪使得他的脸色更加刚毅。&ldo;像我们党的那些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人民的领导人,像我们的英勇而无私的战士,像那许许多多为劳动人民做过好事的人,他们硬是把历史向前推进了。人难道不应该像他们一样生活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