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往好点想,至少,最后关头,她弯腰拉了我一把。&rdo;说到这儿,抬眼看宗杭,眼圈忽然红了:&ldo;还没谢谢你呢,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你会跳下来救我。&rdo;宗杭不好意思地笑:&ldo;也不是……你也别把我想得太无私了,我其实当时也怕,但我后来忽然想到……&rdo;他压低声音:&ldo;她费了那么大力气,花了那么多钱,雇你照顾我,二十万美刀呢,难道就是为了养块肉,送去给鳄鱼吃?我赌她肯定不会看着我死的……我聪明吧?&rdo;井袖想笑,但眼泪先下来了。宗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会才安慰她:&ldo;没事,我以后也会注意点,不会再让她那么……欺负你,我们是朋友,是站一头的,有什么事,我肯定会帮你的,我说话算话。&rdo;他抬起手,把水淋淋的拳头送过去。井袖看懂了,揩了揩眼角,也抬起拳头,和他碰了下拳面。有些话说出来,是需要点仪式感的,好像这么一做,承诺就沉甸甸有了分量,不再轻飘飘上天。宗杭说:&ldo;咱们以后要聪明点,要防着她点,有什么不对的,我们互相通个气……哎,井袖,你觉得我今天,厉害吗?&rdo;他前一句说得郑重其事,话里话外都透着超出年纪的稳重,后一句,忽然又回去了,受了那么大罪,眉宇间居然还现出了些稚气未脱的小得意。井袖噗地笑了出来,她朝外头努了努嘴:&ldo;她那样,你不气啊?还有啊,伤口疼不疼啊?&rdo;气啊,也疼,但他有更在意的事儿。那个猪肺桶,应该挺重的,去鳄鱼池那一路,都是那男人和司机两个人在抬,可是他抱起来抡的时候,没觉得特别吃力。还有,他不会游泳,但是下了水之后,又是举铁桶,又是箍住了鳄鱼猛揍,又是拽着井袖逃命,这些事,在岸上干都挺费力气的,更别说水里了,他怎么做到的?更重要的是……&ldo;你看见我怎么制它了吗?&rdo;那是鳄鱼啊。井袖说:&ldo;黑灯瞎火的,我魂都快吓没了,只顾着逃命了,也就是咱们运气好,有那桶猪肺,不然,今晚都睡鳄鱼肚子了……哪还顾得上去看什么。&rdo;没看见啊,宗杭有点遗憾。他真是难得那么帅。也许是因为太累,宗杭这一觉睡得很沉,原本是可以安枕到天明的‐‐半夜时,忽然听到咕噜咕噜的放水声。惊起之后,发现不是在做梦,浴缸的下水塞被拔开了,缸水正打着旋儿从下水处漏走,宗杭水淋淋地爬起来,看到浴缸边多了把椅子。易萧坐在椅子上,像截冷硬的老木头,身上的味道闻上去也像木头,泥里正朽烂的那种。她垂着眼皮,看手里慢慢卷着的一张白纸,目光飘忽又散漫,手边放下的马桶盖上,有支笔,还有块硬纸板的年历。年历上的&ldo;717&rdo;,如井袖说的那么显眼。易萧说:&ldo;你知道水鬼三姓吗?&rdo;宗杭摇头。&ldo;那你觉得它是什么?没关系,说来听听,我其实挺想知道,外人是怎么看它的。&rdo;宗杭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理解的应该大差不差:&ldo;鬼故事里,那些淹死了的人……变成了鬼,就是水鬼。&rdo;&ldo;三信……活人给死人上香,不是上三柱吗,那死人也要回信……&rdo;易萧抬眼看他,表情有点不对劲。宗杭心里泛起了嘀咕,还得硬着头皮说完:&ldo;三封信,寄托了对人间的……不舍……&rdo;易萧忍不住大笑。她笑起来有点像哭,两只手捂住脸,瘦削的肩膀上下耸动着,手里的纸都揉皱了。过了会,她终于缓过气来,说了句:&ldo;智障。&rdo;说完了,拿过那块年历板,白纸铺上去垫平,拿笔在纸上画线。第一条,是个&ldo;几&rdo;字形,学过小学地理的,应该都知道这轮廓。黄河。易萧在黄河尾上写了个&ldo;丁&rdo;字。第二条,起笔蜿蜒曲折,但走到中途,那个&ldo;w&rdo;的形状,宗杭也认出来了。长江。长江尾,写的是个&ldo;姜&rdo;字。